陈铭几乎是冲出宫门的,手中紧握的那个紫檀木锦盒,仿佛有千钧之重,又似一团灼人的火焰。他甚至等不及轿子慢行,对随从低喝一声“速回府”,便一把夺过缰绳,翻身上了一匹禁军备用的快马,扬鞭疾驰!马蹄声如急雨般敲打在青石路面上,溅起零星火花,一路风驰电掣,冲向陈府。街边行人纷纷避让,惊愕地看着这位平日沉稳的侍郎大人如此失态疾奔。
府门早已大开,管家和影七显然已提前得到消息,正焦急等候。陈铭滚鞍下马,脚步踉跄了一下,却毫不停留,如一阵风般冲向内院。
“道长!阳燧石在此!”人未到,声先至。陈铭冲进内室,将锦盒重重放在榻边小几上,气息粗重,官袍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
室内,秦若兰、苏晚晴、柳如烟皆围在榻前,脸色憔悴,眼中布满血丝。林红袖持剑立于窗边,目光如鹰。玄尘道长正盘坐于榻前脚踏上,手掐法诀,额上汗气蒸腾,显然正以自身修为强行护住陈安心脉。而榻上的陈安,面色已由苍白转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小小的胸膛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
见到陈铭归来,尤其是他手中的锦盒,众人眼中瞬间爆发出希冀的光芒。
玄尘道长猛地睁开双眼,精光一闪:“快!打开!”
陈铭颤抖着手打开锦盒。盒内衬着明黄绸缎,一块约莫婴儿拳头大小、通体赤红、晶莹剔透宛如玛瑙般的石头静静躺在其中。石头表面天然生有云纹般的旋涡,隐隐有流光转动,一股炽热纯阳、令人心神一振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连室内原本阴冷压抑的氛围都为之一清!
“果然是至阳至刚的阳燧石!”玄尘道长面露喜色,一把接过石头,触手只觉温润中蕴含着磅礴的纯阳之力。他不敢耽搁,立刻对陈铭道:“陈大人,秦夫人,请助我!以内力将此石阳和之气,缓缓渡入公子丹田要穴!切记,不可急躁,需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陈铭与秦若兰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各出一掌,轻按在阳燧石上,将自身精纯温和的内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石中那股浩瀚的纯阳之气,透过陈安单薄的衣衫,缓缓注入其脐下三寸的关元穴。
苏晚晴和柳如烟紧张地攥紧了手帕,林红袖也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警戒着四周。
内力甫一注入,异变陡生!
“嗡——”
那阳燧石仿佛被激活了一般,赤红光芒大盛,将整个内室映照得一片通红!一股灼热却并不伤人的气流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与此同时,昏迷中的陈安猛地抽搐了一下,小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眉心处,一丝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黑气,如同被灼烧的活物般扭曲着,试图钻出,却被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死死锁住!
“邪气反扑!稳住!”玄尘道长大喝一声,双手结印更快,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清蒙蒙的光华自其指尖溢出,笼罩住陈安全身。
陈铭与秦若兰不敢有丝毫分心,全力催动内力,引导着阳燧石的力量。豆大的汗珠从他们额头滚落,官袍和衣裙很快被浸湿。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至阳之气与阴邪咒力在陈安幼小的体内激烈交锋。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如年。陈安小小的身子时而紧绷,时而松弛,脸上的黑气时隐时现,与赤红光芒纠缠不休。就在陈铭感觉内力即将耗尽,心中升起一丝绝望之时——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破碎的异响自陈安体内传出。紧接着,那缕顽抗的黑气如同烈阳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陈安紧蹙的眉头骤然舒展,青灰色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原本微弱几不可闻的呼吸,也变得均匀有力起来!
“成功了!”玄尘道长长长舒了一口气,身形晃了晃,显然消耗极大。
陈铭和秦若兰也同时收功,踉跄后退一步,被苏晚晴和柳如烟连忙扶住。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狂喜与后怕。
“安儿……”陈铭声音沙哑,扑到榻边,颤抖着手抚上儿子的脸颊。触手一片温热,不再是之前的冰凉死寂。
似乎是感受到了父亲的触摸,陈安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大眼睛虽然还带着一丝虚弱和迷茫,却已恢复了孩童应有的清澈与灵动。
“爹爹……”他微弱地唤了一声,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父亲的手指。
这一声呼唤,如同天籁,瞬间击碎了室内所有人心头的阴霾。秦若兰喜极而泣,苏晚晴和柳如烟也抹着眼泪,连一向清冷的林红袖,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
“醒了!安儿醒了!”苏晚晴哽咽着喊道。
陈铭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那真实的心跳和温度,连日来的焦虑、恐惧、愤怒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失而复得的庆幸,这个在朝堂上面对刀光剑影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竟也红了眼眶。
玄尘道长调息片刻,上前再次为陈安诊脉,良久,方欣慰点头:“公子体内邪气已除,性命无碍了。只是元气大伤,需好生静养一段时日。这阳燧石……”他看向那块光芒已内敛、却依旧温润赤红的石头,“乃是辟邪圣物,可暂置于公子枕边,以其纯阳余晖温养经脉,固本培元。”
危机暂解,室内气氛为之一松。丫鬟们端来参汤和清粥,秦若兰小心地喂陈安喝下。小家伙精神不济,很快又沉沉睡去,但呼吸平稳,面色安详。
陈铭亲自将玄尘道长送至府外,深深一揖:“道长救命之恩,陈铭没齿难忘!”
“大人言重了,济世救人,乃我辈本分。”玄尘道长还礼,神色却依旧凝重,低声道,“大人,邪阵未破,根源未除,此事恐未尽矣。对方一计不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府上还需严加防范,尤其是公子……”
陈铭目光一凛,重重颔首:“我明白。有劳道长提醒。”
送走道长,陈铭回到书房,脸上的温情已被冷厉所取代。他召来影七。
“传令下去,府中戒备提升至最高!加派三倍暗哨,所有饮食用度,必须经秦夫人亲自查验!尤其是安儿的一切,绝不可假手他人!”他声音冰冷,“另外,让我们在江南的人动起来!我要知道,潋滟泽那边,到底有什么动静!”
“是!”影七领命而去。
陈铭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阳燧石救回了安儿,但也彻底激怒了对手。接下来的反击,必将更加疯狂、更加直接。他摸了摸袖中那枚钦差密令,眼中寒光闪烁。
风暴,只是暂时平息。更大的浪涛,正在黑暗中积蓄力量。而他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为了守护这个家,他将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