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2年夏,秘鲁库斯科地区的安第斯山脉还覆着残雪,山脚下的瓦伊纳村却已透出暖意。陆念棠站在颠簸的皮卡车车厢里,风裹着高原特有的干燥气息扑在脸上,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近处的梯田里,刚种下的土豆苗却还显得有些稀疏——那是当地村民世代种植的传统品种,抗寒能力弱,产量也低。
“陆教授,前面就是瓦伊纳村了。”驾驶座上的当地合作教师索菲亚回头喊,她的克丘亚语带着轻快的调子,手里握着的方向盘上还贴着一张小小的蓝色贴纸,上面印着“段陆教育联盟”的logo,“村长胡安大叔已经在村口等了,不过……他好像还有点顾虑。”
念棠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外侧的口袋——那里装着一小袋向日葵种子,是出发前母亲段筱棠特意从空间里取出来的,“秘鲁高原冷,向日葵耐活,让孩子们种在教室窗边,看着它们长,就像看着希望慢慢冒头。”母亲的话还在耳边,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文件夹,里面夹着陆衍团队刚发来的“高原土豆改良方案”,首页用红笔标注着:“秘鲁安第斯山脉海拔3800米,推荐品种‘青穗1号’,耐寒、耐旱,产量比当地品种高3倍,且保留土豆原香。”
皮卡车刚拐进村口,就看见一群人站在老核桃树下。最前面的胡安村长穿着深蓝色的羊毛坎肩,手里攥着顶旧毡帽,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身后跟着几个村民,有的怀里抱着刚挖的土豆,有的手里牵着孩子,眼神里带着好奇,也藏着几分警惕。
“陆教授,欢迎来到瓦伊纳村。”胡安的西班牙语说得有些生硬,他指了指旁边一块用石头围起来的空地,“这就是之前说好的建校地,只是……”他顿了顿,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土粒在他掌心簌簌落下,“我们村世代靠种土豆过日子,这块地是村里最平整的,要是盖了学校,孩子们以后还能学会种土豆吗?”
念棠立刻明白他的顾虑。来之前索菲亚就说过,瓦伊纳村去年遭遇了霜冻,一半的土豆绝收,村民们对“改变”既期待又害怕——怕外来的项目占了好地,却给不了他们真正需要的东西。她也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塑料盒,里面装着两颗土豆:一颗是当地的传统土豆,个头小,表皮带着褐色斑点;另一颗是“青穗1号”,个头饱满,表皮泛着淡青色的光泽。
“胡安大叔,您看。”念棠把土豆递到他面前,“这颗是我父亲团队改良的土豆种,专门适合咱们高原的气候。上个月我们在库斯科城郊试种了一小块,遭遇了两次霜冻,它还是活下来了,而且一颗能长到这么大。”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比拳头还大一圈,“今天我带了50斤种苗,要是您愿意,咱们可以在学校旁边留一块‘实验田’,让孩子们跟着村民学种传统土豆,也跟着我们学种改良土豆——等收成了,咱们再看看哪一种更好。”
胡安盯着塑料盒里的土豆,又看了看身后的村民。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起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举起手:“陆教授,这改良土豆真的能活吗?去年霜冻,我家的土豆全冻烂了,孩子差点没粮吃。”
“能活。”念棠肯定地说,她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库斯科城郊的试验田,绿油油的土豆苗长得很茂盛,“这是半个月前拍的,您看这苗多壮。而且我父亲说了,‘青穗1号’煮着吃、烤着吃都香,和咱们当地的土豆一样,能做chu?o(秘鲁传统冻干土豆)。”
这话让村民们的眼睛亮了起来。chu?o是瓦伊纳村的特色食物,也是他们储存粮食的重要方式,要是改良土豆能做chu?o,就解决了他们最大的顾虑。胡安接过照片,反复看了好几遍,突然把毡帽往头上一扣:“好!我信你,陆教授!不过实验田得让村里的老人们来管,他们种了一辈子土豆,知道怎么伺候地。”
“当然可以!”念棠笑着说,“校园农场本来就该是村里人的共同财产。学校盖好后,我们还会请我父亲团队的农业专家来开课,教大家怎么给土豆施肥、防霜冻,怎么用最少的水种出最多的土豆。”
当天下午,奠基仪式就热闹地开始了。村民们主动扛来木头,孩子们帮着搬石头,索菲亚带着几个当地的年轻教师,在空地上用石灰画出学校的轮廓:三间教室、一间食堂、一个操场,还有最边上的“实验田”——特意留了一亩地,一半种传统土豆,一半种“青穗1号”。
汉森专员也赶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小铲子,笑着递给念棠:“陆教授,这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特意定制的‘希望铲’,全球只有五把,专门用来为贫困地区的希望小学奠基。”
念棠接过铲子,铲起第一锹土,放在旁边的陶罐里。胡安村长也跟着铲了一锹,然后是孩子们——最小的孩子才五岁,踮着脚,用小铲子铲起一点点土,小心翼翼地放进陶罐。“这陶罐要埋在学校的墙角下,”索菲亚对孩子们说,“等学校盖好,咱们再把它挖出来,看看里面的土有没有长出新的芽——就像咱们的学校,会在这片土地上慢慢长大。”
奠基仪式结束后,念棠带着孩子们去空地上种向日葵。她把母亲寄来的种子分给每个孩子,教他们挖小坑、放种子、盖土,还特意叮嘱:“向日葵喜欢太阳,要种在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每天记得浇一点点水,不要太多,咱们高原的水很珍贵。”
一个叫帕布罗的小男孩,手里攥着种子,小声问:“陆老师,向日葵会长到天上去吗?我想让在城里打工的爸爸看见,他说等我长高了就回来。”
念棠摸了摸他的头,指着远处的雪山:“向日葵会长得很高,比帕布罗还高。等它开花了,金黄色的花盘会朝着太阳转,就像在跟你爸爸打招呼——说不定你爸爸在城里,也能看见像向日葵一样的希望呢。”
帕布罗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把种子小心地放进坑里,又用小手把土压实,好像在守护一个珍贵的秘密。
傍晚的时候,胡安村长邀请念棠和团队去他家吃饭。土坯房里生着暖炉,炉边烤着土豆,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胡安的妻子端来一碗热汤,里面放着切碎的土豆和玉米粒,“陆教授,尝尝我们的土豆汤,要是改良土豆种成功了,以后咱们就能喝到更稠的汤了。”
念棠喝了一口汤,暖流从喉咙滑到胃里,暖得她心里发颤。她掏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段视频:视频里,孩子们种的向日葵小苗刚冒出绿芽,胡安村长正和村民们在实验田里翻土,远处的雪山在夕阳下染成了金红色。
很快收到母亲的回复,还有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清溪村小学的操场,操场边种满了向日葵,金灿灿的一片,母亲站在花丛里,笑得像个孩子。配文写着:“念棠,你看清溪村的向日葵又开了,就像你们在秘鲁种的一样,不管在哪个角落,种子只要扎了根,就一定能开花。”
念棠看着照片,眼眶有点红。她抬头看向窗外,瓦伊纳村的夜空特别干净,星星亮得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索菲亚坐在她旁边,手里翻着“段陆教育联盟”的教师培训手册,“陆教授,下个月的教师轮岗名单我拟好了,库斯科城里的三位教师都愿意来村里带课,他们还想跟着学种土豆呢。”
“太好了。”念棠说,“我明天就联系我父亲,让他把‘青穗1号’的种植视频发过来,咱们先给村里的教师培训,再让他们教给村民和孩子。对了,学校的教室要多开几扇窗户,让向日葵能晒到太阳,也让孩子们能看到远处的雪山——知道自己的家有多美,才会更想守护它。”
索菲亚点点头,在手册上记下“多开窗户”几个字。暖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烤土豆的香气越来越浓,胡安村长正和汉森专员讨论着“校园农场”的未来——等学校盖好,要在实验田边盖个小仓库,用来存放土豆种;还要办个“土豆节”,让邻村的人都来看看瓦伊纳村的新土豆。
念棠靠在椅背上,听着他们的讨论,手指轻轻摸着口袋里的向日葵种子袋。她想起母亲常说的话:“教育不是把外来的东西硬塞给别人,而是帮他们找到自己土地里的力量。”就像这高原上的土豆,改良种苗是外来的,但种土豆的手艺、对土地的热爱,是瓦伊纳村世代相传的——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两者结合起来,让土地更肥沃,让希望更扎实。
夜深了,念棠回到临时住的民宿,打开电脑更新“全球乡村教育地图”。在南美洲板块的秘鲁位置,她添上了一个蓝色的小旗子,旁边标注着:“瓦伊纳村希望小学,奠基日2062年6月15日,实验田1亩,向日葵种植区1处。”
屏幕右下角弹出团队的消息:“念棠姐,玻利维亚的教育部门联系我们了,想邀请咱们去考察,他们也想建希望小学,还想种咱们的改良土豆。”
念棠笑着回复:“好,等秘鲁的学校盖到一半,咱们就去玻利维亚。记得让我爸准备‘青穗1号’的种苗,还有适合玻利维亚高原的种植手册——每一片土地都不一样,咱们得给它们准备最适合的‘种子’。”
关掉电脑,念棠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月光。月光洒在村口的老核桃树上,也洒在刚种下的向日葵苗上,好像在为它们镀上一层银霜。她想起白天帕布罗的话,想起胡安村长从警惕到信任的眼神,想起母亲照片里的向日葵花田——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颗传递种子的人,从清溪村到坦桑尼亚,再到秘鲁,把教育的种子、希望的种子,撒在每一片渴望生长的土地上。
“明天还要去看实验田的土豆种有没有发芽呢。”念棠轻声说,心里满是期待。安第斯山下的风还在吹,但这风里,已经带着种子破土而出的声音,带着孩子们的笑声,带着一个关于土豆和向日葵的约定——在不久的将来,这里会有崭新的学校,会有绿油油的土豆田,会有金灿灿的向日葵,会有孩子们眼里的光,照亮整个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