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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沉稳的节拍戛然而止时,陆远正握着方向盘,感觉自己的脑袋也跟着一起共振。

“嗡嗡嗡……”

又来了。

这口从老爷子那里继承来的玄铁锅,自从踏上回家的路,就像定了闹钟一样,每隔两小时准时开启震动模式,主打一个陪伴,风雨无阻。

那动静不大,但穿透力极强,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后备箱里玩手机开了震动,还死活不接电话。

起初陆远以为是车出了问题,把车停到路边检查了半天,最后才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这口黑不溜秋的锅。

“不是吧,先生,你都这把年纪了,还玩间歇性抽搐?”

他试着把锅倒扣过来,没用。

又找了一卷烧烤用的铝箔纸,里三层外三层给它来了个“法拉第笼”物理禁言,依旧没用。

最后,他忍无可忍,把锅扔到后备箱最深处,上面压了备用轮胎和一箱矿泉水,试图用重量压制它的调皮捣蛋。

然而,两小时后,那熟悉的“嗡嗡嗡”声再次精准地穿透了层层阻碍,甚至比之前还要强烈几分,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更离谱的是,无论车头朝向哪里,那锅震动的方向始终坚定不移地指向西南方。

陆远彻底没辙了,一脚刹车停在应急车道上,对着后备箱的方向破口大骂:“我说锅大爷,你到底想干啥?你要去约会就直说啊,在这儿跟我装什么指南针?再震信不信我挂到闲鱼上给你找个新主人,备注就写‘活泼好动,能自寻下家’!”

坐在副驾驶的凌霜始终没有说话,她那张清冷如冰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但实际上,她左手腕上一枚看似普通运动手环的特工终端,屏幕上正实时显示着一道道复杂的波形图。

终端早已锁定了那口玄铁锅发出的低频脉冲信号,并通过加密数据链,将其与国家安全部九局——专门处理超自然与古武事件的特殊部门——的机密数据库进行实时比对。

几秒钟后,一份残缺的古籍扫描件被调取出来——《灶脉图》。

比对结果让这位见惯了大场面的王牌特工都微微蹙起了眉头。

锅体信号的指向路径,与图上一条用朱砂标记的、名为“百灶归流线”的路线,重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七。

这条线,在古代并非什么官方驿道,而是流浪厨师们口耳相传的一条秘密迁徙与烹饪路线。

传说,这些厨师一生都在追寻传说中的“人间至味”,死后便将骨灰封入坛中,埋在沿途某个自己最满意的灶台之下,化为“护灶人”,守护着那一方水土的烟火气。

就在这时,陆远的中控屏突然亮起,一个视频通话请求弹了出来,来电显示是“桃桃那么可爱”。

陆远没好气地接通:“说,又有什么幺蛾子?”

屏幕那头,是扎着双马尾、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女小桃,她正坐在一堆比她人还高的服务器中间,背景里是无数闪烁的数据流。

她没理会陆远的抱怨,语速极快地切入正题:“老大,我破译出来了!你之前让我分析的那个什么‘梦境节拍’,它的节奏结构根本不是随机的,而是一种古老的二进制编码!我把它转换成坐标了!”

她将一组经纬度数据投射到屏幕上,“指向西南山区,一座废弃的国营食堂旧址。”

小桃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我顺便黑进了当地的档案库。那地方,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曾是赫赫有名的‘全国劳动模范炊事班’驻地,养活了附近三个大型工厂的几万工人。但后来,一场大火把整个食堂连同炊事班三十多口人,烧得一干二净。”

“对外公布的原因是煤气管道老化爆炸,”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但我在一份被封存的内部事件报告里,找到了不一样的说法——‘异常精神感染事件’。报告里描述,炊事班成员在事发前一周,集体出现幻听、狂躁、以及对火焰的非正常崇拜行为……老大,这描述,和你们现在遇到的情况,太像了。”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陆远沉默了。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开个小饭馆,回家给街坊邻居做碗热汤面,赚点辛苦钱,而不是去什么废弃食堂探险,跟六十年前的冤魂打交道。

我只是个厨子,又不是《走近科学》的主持人。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正想说“掉头,回家”,却听见后备箱传来“哐当”一声。

他下车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那口被他压在最底下的玄铁锅,不知怎么的,竟自己从轮胎和矿泉水的缝隙里滑了出来,此刻正稳稳当当地落在泥地上。

锅底那些古朴的青色纹路,在此刻幽幽地闪烁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催促。

这下真是太损了,连物理定律都不顾了。

陆远和那口锅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足足五秒,最终败下阵来。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一般,弯腰把锅重新抱起来。

“行吧,算我欠你的。”他对着锅恶狠狠地低语,“但咱可说好了,到了地方,你要是敢作妖炸了人家的灶台,下次我就真把你卖到废品站,换个全新的苏泊尔砂锅,听见没?”

玄铁锅安静得像只鸡,锅底的青纹又闪了一下,似乎是同意了这不平等的条约。

当晚,他们根据小桃提供的坐标,终于抵达了那座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废弃食堂。

食堂主体是一栋苏式风格的二层红砖小楼,孤零零地立在荒草丛中,墙皮大片剥落,窗户的玻璃也碎得七七八八,像是一头沉默的巨兽,在夜色中凝视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陆远没急着进去,他从后备箱翻出自己的宝贝——一罐用传家手艺腌制的酸菜母汁,又找了些糙米和山泉水,就在食堂门口的空地上,用那口玄铁锅,生火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糙米粥。

他觉得,不管面对什么牛鬼蛇神,填饱肚子总是第一要务。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粥的香气,混杂着酸菜独特的酸爽,很快就在死寂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当陆远盛出第一碗粥,那金黄粘稠的米汤上还冒着袅袅白烟时,异变陡生。

“嘎吱——嘎吱——”

整栋废弃食堂里,所有老旧的、锈迹斑斑的排风扇,在没有任何电力供应的情况下,竟然齐刷刷地转动了起来!

它们转得缓慢而沉重,仿佛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积攒了半个世纪的尘埃与往事,一同吹散。

簌簌落下的灰尘中,食堂大厅内墙上一行褪色的红色大字,逐渐清晰起来:

“人民吃饱了,天就塌不下来。”

字迹遒劲有力,跨越了数十年的光阴,依旧带着一股撼人心魄的力量。

紧接着,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食堂内部那个巨大的、早已开裂的砖石灶台,从裂缝中竟钻出了几缕幽蓝色的火苗。

它们如同有生命一般,飘飘悠悠地穿过破碎的门框,来到陆远面前,围着那碗热粥轻盈地绕了三圈,然后才悄无声息地熄灭。

那火焰没有丝毫温度,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染上了一丝温暖的敬意。

一直沉默的凌霜,此刻竟罕见地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食堂斑驳的墙皮,感受着那份残存的、属于过去的温度。

她的声音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原来,‘护灶人’不是一个职位……”她喃喃自语,眼中是从未有过的震撼与明悟,“它是一种誓言。”

这些火种从未消失。

它们只是沉睡在这片废墟之下,沉睡在那些被遗忘的誓言里,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愿意为这片土地重新点燃烟火的人。

陆远端着那碗粥,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他的目光扫过那口安静下来的玄铁锅,扫过那行震撼人心的大字,最后落在那座冰冷、开裂,却刚刚燃起过蓝色火焰的巨大灶台上。

他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从黑暗的食堂深处投来,它们穿越了生死,跨越了时间,没有恶意,只有一种近乎悲怆的期待。

这锅粥,似乎不仅仅是为他们三个人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