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悄然而至,琼华苑的琉璃瓦上积了薄薄一层白。殿内炭火烧得正旺,苏璃披着厚厚的狐裘,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出神。
皇祖母。云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室外的寒气。
苏璃转过头,露出温和的笑意:今日来得早了些。
今日朝会结束得早。云枫解下披风,在宫人端来的水盆中暖了暖手,这才走到榻前坐下,太医说您近日咳嗽又加重了,可按时服药了?
吃了。苏璃指了指案上还冒着热气的药碗,只是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前几日还想着去骊山行宫看看,太医却说连宫门都出不得了。
云枫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掩饰过去: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孙儿陪您去。
苏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转向角落里一个打开的樟木箱:方才整理旧物,翻出些有意思的东西。
云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箱中整齐摆放着许多泛黄的纸页,还有一些小巧的玩物。
这是...他好奇地问。
太宗的手札。苏璃示意宫人将箱子抬近些,不是那本日记,是平日里随手记下的杂感。
她从中取出一本装订粗糙的册子,封面上是云昭潇洒的字迹:《闲时杂录》。
你姑母最爱读这一篇。苏璃翻到其中一页,递给云枫。
云枫看看,笑着说:“姑母自幼就与众不同!”
是啊,苏璃眼中泛起温柔的神色,你姑母自幼聪慧,偏偏在识字上总是闹笑话。那日她理直气壮地说,月亮圆圆的,看起来就像一块肥肉,把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云枫又翻了几页,其中一页写道:苏璃今日问朕,若不做皇帝,最想做什么。朕答:做个教书先生,每日与孩童为伴,教他们识字明理。苏璃笑朕没出息,殊不知这是真心话。
太宗竟有这样的想法?云枫有些惊讶。
苏璃点点头:太宗常说,看见孩童读书识字的模样,比看见万国来朝还要开心。他说孩童的眼睛最干净,尚未被权势利益污染。
云枫若有所思:所以太宗在位时大力推行蒙学。
正是。苏璃从箱中又取出一物,是个已经褪色的布老虎,这是你父王周岁时,你皇祖父亲手做的。
云枫接过那只针脚歪斜的布老虎,难以想象一代帝王竟会亲手做这等玩物。
你皇祖父说,父亲给孩子做玩具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因为当年父皇(指太宗)当年也给我做过。苏璃轻声道,太宗总想将那个世界的美好带到这个世界来。
那本日记里,太宗写了许多那个世界的事。云枫小心地将布老虎放回箱中,孙儿读后,深感震撼。
苏璃温和地看着他:太宗若知道你将那些理念一点点付诸实践,定会十分欣慰。
祖孙二人就这样闲聊着,从云昭的趣事说到云承睿,云琼的童年,又说到云枫父亲年少时的糗事。殿内不时传出轻轻的笑声。
其实,苏璃突然道,你太宗最怀念的,是那个世界的图书馆。
图书馆?
就是藏书楼。苏璃解释道,在那个世界,任何人都可以进去读书,不论贫富贵贱。所有的知识向所有人敞开。
云枫震撼不已:这...这怎么可能?
这有何不可?这样人才会更聪明,社会才能更进步。苏璃笑道。
窗外,雪渐渐停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纸,给殿内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云枫陪着苏璃用了晚膳,又服侍她服了药,这才起身告辞。
明日再来看您。他轻声说。
苏璃点点头,目送他离去。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轻轻叹了口气,从枕下取出那本已经翻得起了毛边的日记。
云昭,她抚摸着日记的封皮,低语道,我选的继承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出色。
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片已经干枯的枫叶。那是很多年前,云昭和她互相坦白身份的第一份通信。
岁月流逝,枫叶虽已枯萎,却依然保持着当年的形状。
就如同那些深藏在记忆中的往事,历久弥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