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受朝着丁亮扬了扬下巴，指尖指向问讯室里正抹眼泪的陈司机父子，不等对方开口追问，就赶紧朝走廊拐角招招手，自己先溜了过去——上次在这问讯室被冯俊伟的人设计，胳膊上挨的那记警棍还留着浅浅的疤，这会儿一靠近那扇铁门生的门，后颈就忍不住发僵。
丁亮踩着黑亮的警用皮鞋跟过来，警服外套搭在臂弯里，露出里面深灰色的长袖衬得，袖口扣得严严实实，跟他平日里敞着领口的散漫样子判若两人。“你小子搞什么名堂？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在外头惹了麻烦，想拉我当挡箭牌吧？”他抬手拍了秦受一下，掌心的老茧蹭得秦受胳膊发痒。
“我哪敢麻烦丁副局长。”秦受笑着躲开，往问讯室的方向努了努嘴，“里面那对父子是我司机老陈和他儿子，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通融一把。”
丁亮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刚想点烟又想起警局禁烟，只好又塞回去：“你说那个叫‘金毛’的小子？口气狂得很，说‘我爸老板是秦受，你们动我试试’——怎么，这是你认的干儿子？”
“可别折煞我。”秦受赶紧摆手，脑子里闪过奇骏穿着蓝色小熊家居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家奇骏要是长这样，我先把他的染毛剃了。老陈是个实诚人，就是儿子被宠坏了，你看在他一把年纪的份上，从轻处理就行。”
丁亮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嗤笑一声：“就知道你小子是来当说客的。行，看在你上次帮我挡了冯俊伟那茬的份上，这面子我给。”他顿了顿，朝秦受挤了挤眼，“不过这顿酒，你可得请好的。”
“没问题，江洲饭店随便点。”秦受拍着胸脯保证，刚说完就看见丁亮转身往问讯室走，那背影瞬间又挺直了，跟刚才插科打诨的样子截然不同——这小子，真是把“职场变脸”玩得炉火纯青。
没过两分钟，问讯室的门开了。陈司机牵着个染着金棕色头发的少年出来，少年穿件黑色破洞t恤，裤脚拖到地上，脑袋耷拉着，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老陈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衬衫，袖口磨出了毛边，看到秦受，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拉着儿子就往秦受面前推：“快，给秦先生磕头道谢！”
“别别别。”秦受赶紧扶住他，“小孩子不懂事，改了就好。丁局已经网开一面了，以后可不能再酒后开车了。”
金毛抬起头，露出一张带着青春痘的脸，眼神里还有点不服气，却被老陈狠狠瞪了一眼。他嘟囔着说了声“谢谢秦大哥”，突然又挺直腰板，拍着胸脯说：“秦大哥，以后你在江洲西头有事，报我金毛的名字，保管没人敢惹你！”
秦受差点被逗笑，丁亮在旁边咳嗽一声：“还不赶紧跟你爸回家，再敢惹事，我直接把你送少管所。”金毛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跟着老陈走了。老陈走之前，又特意回头给秦受鞠了个躬，那眼神里的感激，比任何语言都真诚。
“你这可是捡了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丁亮拍了拍秦受的肩，“老陈在车队里口碑不错，以后他肯定死心塌地跟着你。”秦受笑着点头，心里却想着——举手之劳而已，没想到还能结个善缘。他索性帮老陈请了一天假，让他好好管教儿子。
“反正老陈的车是坐不成了，不如坐我的车兜兜风？”丁亮晃了晃车钥匙，“正好跟你说说我那点破事。”秦受没拒绝，跟着他走到警局停车场——一辆黑色的大众SUV停在角落，车身上还沾着点泥点，一看就是经常跑外勤的车。
刚坐进副驾，丁亮就突然伸出胳膊，把长袖衬得往上撸了撸：“你看看这个。”秦受凑近一看，差点笑喷——丁亮古铜色的胳膊上，全是深浅不一的淤痕，有的像指甲掐的，有的像拧的，惨不忍睹。
“这是被人打了？”秦受憋笑憋得肩膀发抖，“哪个不开眼的，敢动我们丁副局长？”
“还能有谁？王慧敏呗。”丁亮哭丧着脸，把袖子放下来，“这丫头就是我的克星，天天把我当沙包练手。你说我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天天被个小姑娘揍得鼻青脸肿，警局上下都快把我当笑话看了。”
秦受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不会还手啊？还是说你打不过她？”
“我还手？”丁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一抬手她就哭，说我欺负她。上次我就轻轻推了她一下，她直接躺地上说我家暴，把王市长都惊动了。”他叹了口气，发动车子，“你是不知道，她哭起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像只受委屈的小兔子，我哪舍得真打她。”
秦受挑眉——这小子，分明是乐在其中。他故意逗他：“那你跟她分手啊，何必受这个罪。”
“分手？”丁亮的车差点跑偏，“我敢提分手，她能把我警局的办公室拆了。”他突然贼眉鼠眼地凑过来，“其实……还有个事，我得跟你坦白。”
“你说。”秦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次我给你发的叶子娇那组写真，被王慧敏看见了。”丁亮的声音越来越小，“她逼问我照片哪来的，我扛不住，就说是你发给我的。”
秦受的脸瞬间黑了：“丁亮，你是不是人？这种锅你也往我身上甩？”他终于明白，前几天王慧敏给她打电话时，为什么语气怪怪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原来这丫头是误会他了。
“我不是故意的！”丁亮赶紧求饶，“她当时拿着我的手机，说我不坦白就把手机砸了。你也知道，我那手机里有多少案子的资料，我实在没办法。”他可怜巴巴地看着秦受，“好兄弟，你就帮我一次，跟她解释解释。”
秦受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自己真是“烂摊子收拾专业户”——这边秦羽墨的事还没解决，那边又要帮丁亮擦屁股。可谁让丁亮是他的发小呢，他只好掏出手机：“我试试，能不能哄好你家这位祖宗。”
电话拨出去，响了三声才被接起。王慧敏的声音冷冰冰的，连“秦哥哥”都省了：“什么事？”
“敏敏妹妹，怎么跟哥哥说话呢？”秦受故意放软语气，“是不是最近学习太累了，心情不好？哥哥带你去吃你最爱的香蕉船，就在滨江路那家甜品店，怎么样？”
他对自己儿子都没这么耐心过。丁亮在旁边听得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地朝他竖大拇指。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王慧敏的语气终于缓和了点：“丁亮没在你身边吧？”
“他？他在警局忙得脚不沾地呢，怎么会在我身边。”秦受说着，故意朝丁亮挤了挤眼，按下了免提。丁亮赶紧坐直身体，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他不在就好。”王慧敏的声音里带着点气鼓鼓的意味，“我还以为他找你告状去了。那个色鬼，居然偷偷存别的女人的照片。”
“你误会了。”秦受赶紧解释，“那些照片是我发给丁亮的，跟他没关系。你也知道，叶子娇是杨晓倩的朋友，她拍那些写真也是被逼的，我让丁亮帮忙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故意刁难她。”
为了帮丁亮，秦受索性把自己拉下水：“再说了，哪个男人没点小爱好？我有时候还会看些成人电影呢，丁亮可比我洁身自好了。”
丁亮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扑上来亲他一口。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王慧敏的声音软了下来：“真的是你发的？”
“当然是真的。”秦受赶紧说，“丁亮对你多好啊，上次你感冒，他连夜跑遍江洲给你买你爱吃的草莓蛋糕，自己冻得发烧都没说。这种男人，你可得抓紧了。”
“我知道他对我好。”王慧敏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气他不跟我说实话。还有，他天天泡在网上，我担心他学坏。”
“他不敢。”秦受笑着说，“有你这么厉害的女朋友盯着，他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对了，你爸爸最近怎么样？我好久没去看他了。”
一提王市长，王慧敏立刻来了精神：“我爸爸天天念叨你呢，让你有空去家里吃饭。他做的红烧肉可香了，比张曼曼姐姐做的还好吃。”
秦受心里一紧——他跟王市长虽然熟，但毕竟对方是领导，总去打扰不太好。他赶紧找借口：“敏敏，哥哥手机快没电了，下次再跟你聊。你好好学习，帮我向你爸爸问好。”说完不等王慧敏回应，赶紧挂了电话。
“高！实在是高！”丁亮朝他伸出大拇指，眼睛里全是崇拜，“你居然敢挂她电话，换做是我，早就被她追着打三条街了。”
“你就是太惯着她了。”秦受靠在椅背上，“女孩子嘛，哄一哄就好了。她不是气你存照片，是气你不跟她坦白。以后有什么事，别藏着掖着，跟她好好说，她又不是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