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声很低，很沉，带着一种诡异的愉悦感。
“你说得没错。”
他不再伪装。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机械。
“但那又如何？他们在被抹除之前，得到了永恒的幸福。这比在痛苦中挣扎一辈子，然后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要好得多。”
他抬起手。
雷动、赵千讯、李菁、王胖子身上的光芒大盛。
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幻。
韩清瞳孔一缩。
“你住手！”
她抽出【碎星】，朝着墨菲斯冲了过去。
但墨菲斯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韩清的身体突然停在半空。
她感觉到，有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正缠绕在她的身体上。
“你们人类，总是喜欢反抗。”墨菲斯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情绪，“但反抗有什么意义呢？你们终究逃不过命运。”
他转过身，看向陆渊。
“你也一样。”
他抬起文明杖，指向陆渊。
“你头上的王冠，迟早会吞噬你。你会变成一具只知道杀戮的深渊怪物。”
他的声音变得诡异起来。
“不如现在就让我帮你一把。让你提前体验一下，失控的感觉。”
话音刚落。
韩清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了。
她看到，陆渊头上的王冠，突然剧烈地膨胀起来。
那些惨白的骨刺疯狂生长，刺穿了他的身体。
陆渊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
他的身体里，涌出无数黑色的触须。
他转过身，看向韩清。
然后。
朝她扑了过来。
韩清的呼吸停住了。
她知道这是幻象。
但那张脸，那双眼睛，那股杀意。
全都太真实了。
她能感觉到，那些触须距离她的喉咙，只有不到一米。
她能听到，那些骨刺摩擦空气的声音。
她能闻到，那股腐败的，深渊的气息。
墨菲斯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看，这就是你的未来。你最信任的人，会亲手杀死你。”
韩清闭上了眼睛。
她握紧了手里的子弹。
冰冷的，真实的触感。
然后。
她睁开眼。
她没有后退。
她迎了上去。
幻象中的“陆渊”扑了过来。
触须，骨刺，疯狂，混乱。
韩清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然后。
那东西撞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真正的陆渊。
他挡在韩清面前。
没有用任何能力，没有用【疯王之冠】，没有用【深渊投影】。
纯粹的，快到超越视觉的反应速度。
那是百年战场上，用无数次死里逃生磨练出来的本能。
幻象撞上的瞬间。
消散了。
就那么消散了。
不是被击碎，不是被撕裂。
而是像水汽碰上烧红的烙铁，直接蒸发。
墨菲斯愣住了。
他模糊的面容上，所有闭着的眼睛，在同一瞬间睁开。
“不可能……”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惊，“我的精神攻击，怎么会……”
陆渊转过头，看向他。
“你的攻击，”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喂了我的王冠。”
墨菲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什么意思？”
陆渊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头顶的【疯王之冠】。
那王冠在此刻散发出微弱的灰败光芒。
每一根骨刺的尖端，都在轻微地颤动。
就像饥饿的野兽，在咀嚼食物。
“这东西的本质，是混乱和虚无。”陆渊的声音没有情绪，“所有指向性的精神攻击，在接触我的时候，都会被它吞掉。”
他顿了顿。
“而且越强的攻击，它吃得越香。”
墨菲斯的呼吸乱了。
“这不可能！精神攻击的本质是逻辑侵蚀！你怎么可能用混乱抵消逻辑！这违背了【序】的规则！”
陆渊没有回答。
他只是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军刺。
那把跟了他一百多年的刀。
刀身上，此刻浮现出淡淡的灰色纹路。
那是【疯王之冠】的延伸。
或者说，是王冠的意志，正在试图渗透进他的身体。
陆渊很清楚。
这东西迟早会吞掉他。
但现在不是时候。
他抬起头，看向墨菲斯。
“你急了。”
墨菲斯猛地举起文明杖。
“我没急！”他的声音变得尖锐，“你才急！你以为挡下一次攻击就够了吗！你的同伴还在我的手里！”
话音刚落。
整个岛屿开始剧烈震动。
沙滩开裂。
海水倒卷。
那些完美的建筑，图书馆、园区、网吧，全都开始扭曲。
墙面剥落。
露出下面丑陋的、肉质的、蠕动的东西。
那是灵魂。
无数灵魂被压缩在一起，扭曲着，哀嚎着，撕扯着彼此。
他们的脸挤在一起，嘴巴张开，发出没有声音的尖叫。
韩清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人……”
“都是以前闯进【理想岛】的人。”陆渊的声音依旧平静，“他们被消化了，但没有完全消化。残渣被用来维持这个世界的运转。”
墨菲斯的笑声响起。
“没错！这就是你们的未来！你们会变成这座岛的养料！你们的记忆会被分解，你们的情感会被提取，你们的存在会被彻底抹除！”
他抬起手。
雷动、赵千讯、李菁、王胖子的身体，开始逐渐透明化。
他们的皮肤变得像玻璃，能看到里面的骨骼和血管。
再往深处看。
那些骨骼和血管，也在逐渐变成数据流。
韩清的手握紧了【碎星】。
“陆渊！”
陆渊没有动。
他只是站在船首，看着那座正在崩塌的岛屿。
墨菲斯的嘲讽声响起。
“疯王？”他的声音里充满恶意，“你知道什么叫疯王吗？”
“那是一个无法与任何人共鸣的疯子。”
“你看不懂人类的情感，你听不见同伴的呼喊，你的王座之上，永远孤独。”
“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消化，变成养料，最后消失。”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
“你救不了任何人！因为你本身，就是最大的灾难！”
韩清咬紧了牙关。
她知道墨菲斯在挑拨。
但她也知道。
陆渊确实救不了他们。
这座岛的本质是精神世界。
而陆渊的精神，是混乱和虚无。
他一旦介入，只会加速队友的消亡。
韩清抬起头，看向陆渊。
“我去！”
陆渊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去不了。”
他的声音很轻。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韩清愣住了。
“什么？”
陆渊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看向身后。
那支一直跟随在【幽灵船】后方的舰队。
二十三艘畸变体战舰。
它们静静地漂浮在灰色的海面上。
船体上的裂口里，流淌出黑色的腐败物质。
甲板上，无数畸变体士兵站成整齐的队列。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们的眼睛，全都盯着【理想岛】。
陆渊抬起手。
【疯王之冠】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然后。
一个概念，被传递了出去。
不是命令，不是指令。
而是最原始的欲望。
食物。
那座由“秩序”、“逻辑”和“意义”构成的【理想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