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雨夜告白
慈善晚宴的邀请函烫得像是能灼伤手指。冥岚盯着上面烫金的黎氏集团总裁及伴侣字样,喉咙发紧。
一定要去吗?他第三次问道,手指不安地扯着领结。黎明为他准备的高定西装像是另一层皮肤般束缚着他。
黎明从穿衣镜前转头,黑色燕尾服勾勒出他完美的肩线。他走近冥岚,熟练地替他调整领结。这是年度最重要的慈善活动,半个商界都会到场。手指轻轻擦过冥岚的喉结,别担心,跟着我就好。
冥岚咽了口唾沫。自从那个雨夜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黎明开始带他出席各种场合,向世界宣告他们的关系。这本该让冥岚感到安心,却只让他更加意识到两个世界的差距。
加长林肯停在酒店门口时,冥岚的掌心已经湿透。水晶吊灯的光芒从旋转门内倾泻而出,照得他头晕目眩。黎明捏了捏他的手:紧张?
我更适合待在吧台后面,而不是这种场合。冥岚低声回答。
今晚你就是客人。黎明微笑,试着享受。
宴会厅内,香槟塔在中央喷泉旁闪闪发光。衣着华贵的男女三三两两交谈,笑声像玻璃碰撞般清脆虚假。冥岚亦步亦趋地跟在黎明身后,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却不敢喝——他需要保持绝对清醒。
黎总!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迎上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调酒师伴侣?她上下打量冥岚,目光像x光般穿透性。
李夫人。黎明点头,冥岚不仅是调酒师,还是国际调酒大赛最年轻的得主。
哦,那个小比赛。李夫人轻笑,我儿子也参加过,纯属玩票性质。她转向冥岚,你调什么最拿手?下次我家派对可以来帮忙。
冥岚的手指紧握酒杯。这不是邀请,是羞辱。他正想回击,黎明已经冷冷开口:冥岚现在只为我调酒。如果李夫人有兴趣,可以来我们的酒吧,当然,得提前一个月预约。
李夫人脸色微变,讪讪离去。冥岚松了口气,却听到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听说他爸是个酒鬼......怎么配得上黎明......肯定用了什么手段...
每一个词都像针扎在皮肤上。冥岚猛灌一口香槟,酒精灼烧着食道。他熟悉酒吧里直来直往的粗鲁,却不懂如何应对这种绵里藏针的恶意。
别理他们。黎明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我们去见几个重要客户。
接下来的两小时,冥岚像个提线木偶般微笑、点头、握手。他的脸僵了,脚也疼得厉害。当黎明被一群投资人围住时,冥岚悄悄溜向露台,渴望一口新鲜空气。
露台上空无一人。冥岚贪婪地呼吸着,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夜风清凉,远处城市灯火如繁星坠落人间。他掏出偷偷带出来的小酒壶,灌了一口威士忌,火辣的感觉让他稍微活过来些。
原来你在这里。
冥岚差点呛到。转身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三十出头,穿着考究的灰色西装,面容和善得可疑。
林默,黎明的大学同学。男人自我介绍,现在是黎氏的法律顾问。
冥岚警惕地点头。他知道这个名字——黎明最信任的几个人之一。
林默靠在栏杆上:别紧张,我和你一样不适应这种场合。他指了指宴会厅,里面那群人,有一半想巴结黎明,另一半想把他拉下马。
冥岚不置可否。他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直说吧,林默叹气,黎明从没对任何人像对你这样认真。这很危险。
危险?
他的敌人会把你当靶子。林默直视冥岚的眼睛,就像今晚,你以为那些闲话是偶然?有人在刻意散布。
冥岚想起李夫人刻薄的语气,胃部一阵绞痛。他早该想到的。
张瑞是其中之一。林默压低声音,他表面是黎明的副总,实际一直想取而代之。还有...他犹豫了一下,林杰也没放弃。
冥岚的酒杯差点脱手。黎明的前男友,那个优雅得像天鹅绒包裹的刀锋的男人。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看得出你是真的在乎他。林默拍拍他的肩,小心点。黎明不会永远在你身边挡子弹。
这句话像冰水浇在脊背上。林默离开后,冥岚又灌了几口酒,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他早该知道,像黎明这样的男人不可能永远属于他。
回到宴会厅,冥岚发现气氛有些异样。人群中央,黎明正和一个银发老者交谈,而张瑞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假笑。
...真是巧遇,家父常提起您。张瑞对老者说,然后转向黎明,黎总,没想到您会带冥先生来。毕竟上次的慈善拍卖...
冥岚僵在原地。他想起来了——半年前他曾在同一家酒店打工,负责侍酒。那天有个醉醺醺的老头对他动手动脚,他不小心把红酒洒在了对方昂贵的西装上。
银发老者眯起眼:这位就是那个无礼的服务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冥岚。他的血液凝固了。张瑞故作惊讶:哎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冥先生现在身份不同了...
黎明面沉如水,但冥岚看到他太阳穴处的青筋在跳动。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道歉。冥岚上前一步,声音比自己预想的稳定,当时我确实不够专业。他看向老者,但恕我直言,您先把手放在了我臀部。
宴会厅一片哗然。老者脸色涨红:胡说八道!你这种下等人...
够了。黎明的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王董事长,需要我调取当晚监控吗?他走到冥岚身边,手自然地搭在他腰上,我的伴侣从不撒谎。
老者的表情像吞了只苍蝇。张瑞急忙打圆场:误会,都是误会...
不是误会。黎明冷冷地说,张瑞,明天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他牵起冥岚的手,我们走。
离开时,冥岚听到背后议论纷纷。黎明疯了吗?为了个服务生得罪王老......听说那小子床上功夫了得...
直到坐进车里,冥岚才开始发抖。黎明递给他一杯水:别在意那些话。
他们在质疑你的判断。冥岚苦笑,为了我这种人...
冥岚。黎明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我。你不是这种人,你是我的选择。明白吗?
冥岚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只能点头,然后被黎明拉入一个坚定的拥抱。黎明的胸膛温暖而坚实,心跳声沉稳有力。冥岚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这一刻的安全感。
——
手腕放松,别那么僵硬。冥岚站在黎明身后,双手覆在他的手上指导调酒动作。两周前的慈善晚宴风波已经平息,今天是冥岚第一次正式教黎明调酒技巧。
黎明难得地显露出笨拙一面,摇酒壶在他手中像个不听话的工具。这样?他皱眉尝试,却把几滴酒液洒在了衬衫袖口上。
冥岚忍不住笑出声:黎总也有不擅长的事?
闭嘴。黎明佯怒,却藏不住眼角的笑意。这段时间,他笑得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多。
冥岚绕到他面前,接过摇酒壶示范:看,像这样...手腕画八字...他的动作流畅优美,像在表演某种舞蹈。
黎明注视着他专注的侧脸,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冥岚教他时总是出奇地耐心,与平时那个急躁的酒鬼判若两人。
...然后倾斜45度倒入...冥岚突然抬头,发现黎明的目光根本没在酒上,喂,认真点!
我很认真。黎明接过摇酒壶,故意让手指在冥岚掌心多停留几秒,在想你生日那天要什么礼物。
冥岚的手抖了一下。他的生日在下个月,没想到黎明会记得。不用什么特别的。他低头擦拭吧台,能这样...就很好。
就这样?黎明挑眉,不要新车?名表?
我又不是你那些前男友。冥岚撇嘴,随即后悔自己的失言。
黎明却笑了:确实不是。他靠近一步,所以我想送你些特别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危险。冥岚能闻到黎明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混合着酒精的醇香。他的心跳加速,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台面。
比如?他哑声问。
黎明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吻住了他。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入,带着占有和承诺的意味。当两人分开时,冥岚的嘴唇微微发麻,头脑一片空白。
提前的生日礼物。黎明轻咬他的耳垂,剩下的部分...晚上再给你。
冥岚红着脸推开他:先把这杯酒调好再说吧,黎同学。
——
黎明的生日比冥岚的早三周。冥岚为此准备了整整两个月。
生日当天,黎明在办公室忙到晚上九点才回家。推开门,公寓一片漆黑。他皱眉开灯,突然发现餐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旁边是冥岚手写的卡片:给唯一能让我心甘情愿早起的人。
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套手工打造的调酒工具——雪克杯、搅拌勺、滤冰器,每一件都刻着精细的纹路。黎明拿起搅拌勺,发现柄上刻着微小的星座图案——他生日那天的星象。
喜欢吗?冥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围裙,手里端着蛋糕,烛光在他脸上跳动。
黎明罕见地语塞了。他收过无数昂贵礼物,但没有一件像这样...用心。你什么时候...
找了威尼斯的老工匠定制的。冥岚放下蛋糕,图案是我设计的。星座是你的生日,花纹是...呃,我观察你喜欢的纹理。他挠挠头,突然不自在起来,可能太矫情了...
黎明拿起雪克杯,发现底部刻着两个字母:L不,它很完美。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
冥岚咧嘴笑了,眼睛亮得像星星:许个愿吧,老男人。
黎明闭眼吹灭蜡烛,然后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冥岚的嘴唇。蛋糕被遗忘在桌上,围裙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当他们跌跌撞撞进入卧室时,冥岚的衬衫扣子已经解开了大半。
等等。黎明突然停下,从床头柜拿出一个小盒子,你的生日礼物提前给你。
盒子里是一把钥匙。冥岚困惑地抬头。
巴厘岛的别墅。黎明轻声说,有个面海的露台,很适合调酒。我们可以...一起去。
冥岚的心脏像被什么击中了。这不是昂贵的炫耀,而是黎明在说:我想和你有未来。他低头看着钥匙,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不喜欢?黎明皱眉。
不,我只是...冥岚的声音哽咽了,从来没人为我计划过未来。
黎明将他拉入怀中,吻去他眼角的湿意:习惯了就好。
那晚,他们几乎探索了彼此的每一寸。冥岚在黎明背上留下抓痕,黎明则在冥岚锁骨处吮出暗红的印记。当晨光透过窗帘时,两人仍十指相扣,像害怕对方会消失一般。
——
雨季来临前的最后一场暴雨在深夜突袭城市。冥岚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t恤。梦中他又回到了十五岁,听着父亲殴打母亲的声音,闻着空气中酒精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窗外电闪雷鸣,像极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冥岚颤抖着摸向床头柜上的酒瓶,却发现它空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向厨房,急需酒精来麻痹翻腾的记忆。
冰箱的光刺得他眼睛发痛。手指刚碰到威士忌瓶,身后就传来声音:又做噩梦了?
黎明靠在门框上,睡袍松散地系着,露出大片胸膛。冥岚没有回答,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液体火辣辣地滑下喉咙,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别喝了。黎明走近,告诉我梦到了什么。
没什么。冥岚又喝了一口,回去睡吧。
黎明夺过酒瓶:我说了,别喝。
操!把酒还我!冥岚突然爆发,你他妈不是我父亲!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黎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当然不是。如果是,你现在应该在医院。
这句话像刀一样刺进冥岚的心脏。他猛地推开黎明,冲向玄关。他需要空气,需要逃离,需要...
冥岚!外面在下暴雨!
但冥岚已经摔门而出。电梯迟迟不来,他转向安全通道,赤脚跑下二十层楼梯。推开大楼门的那一刻,冰冷的雨水像无数银针般刺在皮肤上。他站在暴雨中,仰头让水流冲刷脸庞,分不清是雨是泪。
你这个疯子!
黎明追了出来,同样没穿鞋,白睡袍瞬间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他抓住冥岚的手腕:回去!
放开我!冥岚挣扎着,童年的噩梦与现实重叠,我受够了被控制!受够了你们这些——
一记闪电劈过,照亮了黎明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担忧。冥岚的拳头已经举起,却在半空中僵住。他浑身发抖,像只受惊的动物。
出乎意料,黎明没有躲闪或反击,而是上前一步将他紧紧抱住。没事了。他在冥岚耳边低语,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了。
冥岚的挣扎渐渐停止。黎明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心跳声穿透湿透的衣物传来,稳定而有力。他像个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攥住黎明的睡袍,将脸埋在他肩头。
对不起...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黎明轻抚他的后背,我们回家。
雨势渐小,两人像落汤鸡一样回到公寓。热水冲走了寒意,也冲走了最后的隔阂。当黎明用毛巾轻轻擦拭冥岚的头发时,后者突然抬头,眼神清澈得惊人。
我爱你。他说,简单直接,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黎明的手停在半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从冥岚口中说出,也是第一次有人不是因为他的财富或地位而爱他。
我知道。他最终回答,然后低头吻住冥岚。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欲望或占有,而是某种更为深沉的东西——承诺,接纳,以及无需言明的回应。当两人分开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冥岚笑了,眼睛亮得像雨后的天空:我知道?这就是黎总的浪漫回答?
黎明将他拉近,额头相抵:习惯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