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突然倒下,如同按下了暂停键,让事务所内的空气凝固了几秒。雨声依旧敲打着窗户,更衬得门厅处一片死寂。
苏晓最先反应过来,她迅速检查了女孩的颈动脉和呼吸,确认生命体征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如同最低功耗运行的机器。“生命维持系统还在工作,但意识活动……几乎检测不到。”她抬头看向林小满,眉头紧锁,“像是一具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基础生理机能驱动的空壳。”
林小满撑着沙发扶手,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厅。越是靠近,那股源自女孩的“空洞”感就越是强烈。它不像“伪谐”领域那种带有侵略性的冰冷秩序,而是一种更纯粹的“无”,一种存在意义上的“缺失”。站在这“空洞”旁边,连周围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了几分。
“老板”谨慎地跟在林小满脚边,碧绿的猫眼始终没有离开地上的女孩,喉咙里的呼噜声带着明显的警惕和不解。它似乎能感受到那“空洞”的不自然,却又没有感知到直接的恶意。
“先把她抬进来吧,总不能一直躺在门口。”老周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雨幕中的街道,沉声说道。尽管这女孩来历诡异,但见死不救,不是这条老街的规矩。
林小满和苏晓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顾小飞不在,老周和林小满身体都未完全恢复,最后还是苏晓和林小满合力,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抬到了沙发上。她的身体很轻,轻得有些不正常,而且异常僵硬,关节活动时带着一种微弱的、类似机械阻涩的感觉。
女孩被平放在沙发上,湿透的连衣裙很快在沙发面料上洇开深色的水渍。她双眼依旧空洞地睁着,望着天花板,毫无生气。那声模糊的“找……”之后,她再没有任何动静。
苏晓拿来干毛巾,简单擦拭了她头发和脸上的雨水,动作专业而迅速,不带多余情感。林小满则站在一旁,继续用他那弥散的感知去“触摸”这个空洞的容器。
这一次,没有了雨水的干扰和初见的冲击,他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那“空洞”并非完全虚无,其核心深处,确实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带有“伪谐”特征的冰冷波动,但这波动如同风中残烛,似乎随时会彻底熄灭。而在更底层,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些……碎片。不是记忆,不是情感,更像是某种被格式化后未能彻底擦除的、杂乱无章的“指令残渣”和“逻辑碎片”。
“她体内……有东西坏掉了,或者说,被强行剥离了。”林小满尝试着描述自己感知到的景象,“只剩下一些最底层的、维持她‘存在’的基础指令,还有……大量无法解读的碎片。那个‘找’……可能也是某个残留指令的触发。”
老周搬了把椅子坐在不远处,看着沙发上的女孩,目光深沉:“像是被用废了,随手丢掉的工具。”
这个比喻残酷,却异常贴切。
“能尝试……‘读取’那些碎片吗?”苏晓看向林小满,她知道他的能力发生了变化,但或许有新的可能。
林小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我的感知现在很‘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只能感觉到‘有’东西,但看不清具体内容。而且……”他顿了顿,感受着接触那“空洞”时,自身精神力那微不可察的流逝感,“接触她这种‘空洞’状态,本身似乎就在消耗我的精力。强行深入,可能我自己先撑不住。”
他的能力转向更内敛和弥散后,似乎对这类“虚无”和“混乱”的存在,缺乏有效的介入手段,甚至可能受到反噬。
“老板”跳上沙发旁边的矮柜,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它试探性地伸出爪子,似乎想碰碰女孩的手臂,但在即将触及时又缩了回来,只是发出了一声带着困惑的、短促的“喵”。
就在这时,女孩体内那丝微弱的、冰冷的波动,再次极其不规则地跳动了一下!她的眼球在眼眶中无意识地、轻微地转动了微不可察的角度,仿佛失效的传感器在进行最后的校准。
同时,林小满的感知背景音中,捕捉到了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破碎的指令残渣,如同卡带的录音:
“……协议……7b……失效……”
“……回归……基点……未响应……”
“……错误……错误……清除……失败……”
“……最终指令……传递……信息……”
“信息?”苏晓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后一个词,“她要传递什么信息?”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疑问,女孩那空洞的眼睛,突然直勾勾地“看”向了林小满!她的嘴唇再次翕动,这一次,吐出的不再是模糊的音节,而是一串极其快速、毫无情感起伏的、如同机械朗读般的代码和坐标:
“纬度:31.2304……经度:121.4737……深度标记:负17.3……容器序列号:delta-7b……状态:废弃……警告:核心协议污染……存在扩散风险……请求……最终处置……”
话音落下的瞬间,女孩眼中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波动,如同燃尽的烛火,猛地熄灭了。她身体最后的那点僵硬感也骤然消失,彻底软瘫在沙发上,真正变成了一具没有任何内在活动、只剩下基础生命体征的“空壳”。那股令人不适的“空洞感”虽然没有消失,但其中的那点“活性”已经彻底湮灭。
事务所内一片寂静。
苏晓已经飞快地记录下了那串坐标和代码。“纬度31.2304,经度121.4737……这是上海,陆家嘴区域的核心地带。深度标记负17.3米……地下?容器序列号delta-7b……状态废弃……核心协议污染……存在扩散风险……”
她抬起头,看向林小满和老周,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失败作品那么简单。”
“这更像是一个……被故意送到我们面前的,警告信标。”
“坐标指向的地点,可能存在着一个‘秩序重构会’遗弃的、并且可能出问题的‘实验场’。”
“而他们,把这个‘麻烦’,连同处置的‘请求’,一起扔给了我们。”
窗外,雨渐渐停了。月光透过云隙,洒在湿漉漉的老街上,清冷而诡秘。
一个空洞的容器,带来了一段充满危机的坐标。是置之不理,还是踏入这明显是陷阱的“请求”?
新的抉择,已然摆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