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喜欢”震得心神摇曳,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激烈碰撞。她看着眼前少年那深邃却看不出真假的眼神,一种被命运轻佻对待的荒谬感混杂着些许被冒犯的怒意涌上心头。
“如果……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指尖下意识地拂过束发的纸饰,仿佛那是一个决断的信号。下一秒,那头淡紫蓝色的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柔顺地垂落在肩头,为她苍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脆弱的柔美,却也无形中筑起了一道疏离的屏障。她微微侧过脸,避开了佐助的直视,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绷。
佐助看到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先是一愣,随即额角几乎要冒出看不见的黑线。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那过于简略(且容易引发歧义)的发言造成了多大的误会。
“等等!南姐,你误会了!”
他反应极快,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紧紧握住了小南刚刚放下、还带着些许凉意的手腕,阻止了她可能进一步的疏远动作。他的力道有些急,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决。
“我对你,不是那种喜欢!”他急忙澄清,语气斩钉截铁,黑色的眼眸中尽是坦诚和一丝难得的懊恼,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让误会更深,“不是男女之情那种意思!你完全理解错了!”
他紧紧盯着小南重新转回来、带着惊疑不定的眼眸,试图通过交握的手腕和紧迫的视线,将自己真正的心意传递过去。
佐助看着她眼中仍未散去的戒备与困惑,意识到必须给出一个更清晰的解释。他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收拢,似乎在捕捉那些难以言喻的概念。
“我对你的喜欢……很难用寻常的语言说清楚。”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罕见的、试图描摹内心图景的认真,目光仿佛穿透了密室的墙壁,望向某个虚无的远方。
“那感觉……就好像我喜欢阳光穿透树叶时,那种明亮又温暖的光斑;” 他微微眯起眼,仿佛真有一缕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喜欢山谷间吹过的、不带任何血腥气的轻柔的风;喜欢深夜旷野中,毫无遮挡泼洒下来的、清冷而皎洁的月色;也喜欢雨后初绽的鲜花,那种不管不顾、纯粹到极致的美丽……”
他的话语略微停顿,似乎在搜寻更贴切的比喻,最终轻声道:“还有……像是喜欢某种古老的、没有歌词的旋律,它的韵律本身就足以让人平静。”
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小南脸上,那双墨色的眼瞳里沉淀着一种过于深沉的情绪。“那是一种……对于‘美好’事物本身的欣赏与珍视,想要守护其存在,不忍见其被玷污、被摧毁的感觉。我对你,便是如此。”
他的描述带着诗意的模糊,并未涉及任何私人的、占有性的情感。然而,小南听着他低沉的叙述,看着他眼中那片仿佛能容纳山川湖海的沉静,忽然间明白了。
这种“喜欢”,并非针对她个人魅力的倾慕,而更像是一种……对某种特质、某种象征的共鸣与守护。她浅橘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悟,随即涌上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这种近乎……“大爱”的喜欢……)
她心中微微震动。
(只怕,和他之前隐约提及的那个名字——叶轻眉——所处的层次很像吧?)
那个她无法完全理解,只感知到其理念如星空般浩瀚缥缈的存在。那是一种超越了个人情爱、家族羁绊,甚至可能超越了忍界常识的广阔视角。
她意识到,佐助给予的帮助,其根源或许深植于这样一个她无法企及、甚至无法真正理解的维度。这份认知,让她在感激之余,也感到了一丝微妙的、因层次差距而产生的距离感。
小南的心绪在那一刻飘向了遥远的传说与神话。或许,只有那位开创忍宗、被后世尊为神灵的六道仙人,其胸怀与视角,才能理解这种超越了世俗恩怨、国家纷争乃至个人私欲,近乎于对“生命”与“存在”本身所怀抱的、宏大而悲悯的珍爱之情吧。
这个念头的升起,如同定海神针,让她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化作深沉的、带着敬畏的涟漪。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纷乱的思绪与坚定的信念一同吸入肺腑。她抬手,将方才因激动而略显披散的长发重新拢起,用那枚素雅的、由白纸折叠而成的发饰,一丝不苟地、稳稳地束好,瞬间恢复了平日里那清冷疏离、端庄自持的模样。
只是,那双浅橘色的眼眸深处,少了几分得知真相后的绝望阴霾与无力感,多了几分拨云见日般的澄澈与明悟。
她抬起眼,再次望向佐助,目光里带着一丝因自己先前误解而产生的歉意,以及更为浓郁的、洞悉了某种本质后的真诚:
“对不起,是我理解错了。” 她微微顿首,虽然眉宇间仍有一丝未能完全参透这宏大情感的迷茫,但她的语气却十分肯定,带着一种直觉上的确认,“虽然……我还是不能完全懂得这种……仿佛源自更高层面的感情,可是,我能感觉到它。能感觉到它的真实与沉重。”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初春时节山涧融化的雪水,带着干净的凉意,却又蕴含着滋润万物的温柔,清晰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所以……”
“我也喜欢你。”
这并非男女情爱意义上的回应,而是对那份超越了个人得失、对她乃至对她所珍视的一切所展现出的珍视与守护之心的深深共鸣,与全然接纳。
佐助看着她迅速恢复冷静的姿态,听着她清晰而笃定的话语,知道她终于穿透了表象,理解了自己那晦涩难言、却发自灵魂深处的真实心意。他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欣慰,如同夜空中划过的微光,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他接过她的话,语气里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祈祷般的祝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存放药剂的位置,“就好像我宁愿你永远用不到这些保命的手段,宁愿今天所有的谋划、担忧和挣扎,在未来的某一天回头看时,都成为多余的、可笑的过虑。”
小南迎着他深沉的目光,将此刻心中所有翻腾的、复杂的情绪——得知真相的震惊,对前路的困惑,对他倾力相助的感激,以及这份如同火种般被重新点燃的、沉重而珍贵的希望——都凝聚、提炼,最终化作了最简单,也最郑重的两个字。她微微躬身,声音清晰而笃定,如同立下誓言: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