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讲许久,万籁俱寂。
都无困意,走到花园,看到姨娘身影。姨娘一个人在里面游荡,似是在思考什么,一会捏手,一会紧脚。
老年人就是这样,巴不得晚辈们好,姨娘心里急呀,撮合他们就恨不得要揠苗助长了。
但又不能趴在门上偷听,只能游荡着干着急。
赵砚和凌枝相视一笑,眸中都是不言而喻的好内容,去打招呼会被问到很多话,默契地绕道而行。
赵砚回来后就出去接应凌枝,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家熟悉完,凌枝带着他依次走过前厅、正厅、到后厅。
后厅是宅邸的私人场所,也是家族祖先的供奉场所。
赵砚点过一炷香,站在灵堂前看着父母的牌位,长久没有出声。
眼眸时而清澈得像初生的婴儿,正在认识自己的父母,时而又感触凝重得,好似说这段回家的路,走得太过坎坷。
凌枝在一旁,眼中闪过一层激动的云雾。
当年,她丢下了公婆的儿子,现今,她把公婆的儿子接回来了。
算是一种交代吗?
她不知,五味杂陈。
祭奠完后,两人走过其余地方,步伐很慢,影子在他们身边,时而距离拉长,时而距离缩短,时而交缠在一起。
庄园太大了,赵砚真的有很多不熟悉,凌枝挨个讲解,还有曾经他们在这里发生的故事。
讲故事的时候很开心,因为曾经在家里,总是快乐很多。
到达院子中央的秋千,两人坐上去,院子露天,头顶明月。
“以前,我总爱盼春日,因为我们刚刚认识的那一年,你说你有一片梨园,每到春日,都是一片莹白的世界,满是芬芳。
之后我就特别想让你带我回家,也就是在被囚禁的时间里。
后来你把我带回来,路过某处地方,你说,那些树下的土层,疏松膨胀,透水和保水性都很好,这样的土壤,就很适合种植梨树。
所以这三年时间,我就从那里开始,给你种上一条回家的路。”
秋千慢慢地摇,凌枝仰头望着天,轻声细语说着话,像是守候在岁月角落的孤单女子,平静地山呼海啸。
赵砚看着她,心上悄悄一疼,原来那一路盛大,当真就是出自这个瘦弱的女子。
又很幸福,觉得他的娘子好漂亮,好聪明,偏偏又这么如梦幻一般的似水柔情,连声音都非常好听,如微风轻拂琴弦,让人温馨沉醉,舒适无比。
凌枝的视线从当空月亮移到赵砚脸上。
她稍微矮一点,她仰望着他。
对视着无声,悲痛和幸运交错,深远而嘹亮。
都敞开了心扉,慢慢地、炽热地熟悉。
不经意间,凌枝的鼻子猛地一酸,眼中泛起盈盈水光。
赵砚亦是,唇角抿得紧了,弧度变得大了,神情中添了些无奈与煎熬。
秋千慢慢地摇,两人温柔地笑,一种明媚的忧伤。
赵砚:“冷不冷?”
凌枝:“不冷,但我想去找找姨娘,太晚了,我怕她彻夜都不睡觉。”
赵砚:“好。”
把姨娘送回去歇息后,两人回到卧房,躺在床上,自然地挨在一起。
赵砚今夜听凌枝讲了许多,或许男人爱一个女人,是从本能的心疼开始吧,他竟问:“以前的我,对你好不好?”
凌枝乖顺回答:“好。”
对视之中,相互尊重,相互疼惜,神情专注而深沉,仿佛这个瞬间,已度过一生。
“要抱吗?”
“要。”
赵砚便伸出手臂,从凌枝的脖子底下钻过去,轻轻一揽,把她揽入怀里。
他的另一只手,抚摸着凌枝的头,脸庞低下,在凌枝的耳边说:“睡吧。”
凌枝乖笑,气息喷到赵砚的脖颈。
拥抱着无言,时间悄悄过去。
凌枝的呼吸慢慢变得踏实而均匀,她慢慢地睡去了。
赵砚看着怀中人的睡颜,轻轻帮她把碎发扣至耳后,模糊的笑意里有着宠溺的味道。
时间悄悄过去。
某一刻凌枝眼皮颤了颤,她还在赵砚怀里,仰头看着赵砚的轮廓,还是止不住胸中翻涌着的苦涩。
这一幕温馨,越过了千山万水,走过无尽坎坷。
她抬手触碰上赵砚的脸。
时光一晃九年。
经历过风霜打磨,她从容温柔了,指腹掠过赵砚的五官、脖颈、又回归于脸颊,温柔而细腻的目光,无尽的哀伤和疼爱在眼眸中流淌。
不知不觉中,黑夜咬破黎明的唇,天边发出一抹胭脂红的亮。
赵砚睁开眼来,看到凌枝还在他的怀里睡得香,没有打扰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她很安静,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
窗外的天光为她勾勒出一份淡雅的剪影,仿佛整个世界都为她而静止,她依靠上了一个安全的港湾,睡得踏实极了,甚至带丝娇憨。
赵砚弯唇一笑,手轻轻地将她勾紧一些,导致她蠕动了一下,柔软的被子跟着下陷,完美地塑造出她身体的曲线。
被子底下的身体就宛如是一首诗,旋律流畅而温暖。
赵砚笑意愈发浓。
叮叮叮,外面突然发出争执,动静不大,像是被人刻意压着,叽叽咕咕,闷闷嗡嗡。
昨夜晚饭过后,所有人都留在庄园住宿,赵砚依稀辨出声音里好像有锦娘和纯儿。
穿好衣服出去,没想还有姨娘,那被谁压制住的动作,正是出自姨娘的手。
姨娘看到赵砚,立马就是责备的眼神瞪向锦娘和纯儿。
锦娘和纯儿不约而同耸了耸肩,撇了撇嘴。
赵砚问:“怎么了?”
姨娘手一挥:“嗨,没事,回去继续睡吧。”
赵砚觉着不对,看另外两人。
纯儿抠抠额头说:“就是锦娘在城中的下线,捉到了两个蒙古的探子。”
“蒙古探子?”
“嗯,两个女的。”纯儿仰起脑瓜,眼神飘忽,像知道是谁一般。
“捉到就捉到了,非得要赶在这时候说。”姨娘推一把纯儿的后脑勺。
纯儿吃痛地摸上自己的脑袋。
赵砚怕吵到凌枝睡觉,先行去前厅。
“这边来。”
去时杨蛟正在喝早茶,他看着一天不惹事就浑身发痒的纯儿跟锦娘,愁得摆头,心想果真啊,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