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一额角渗出冷汗,急忙取出铜铃,用力摇晃起来。
刺耳的铃声在夜空中回荡,却不见任何异象发生。
反倒是祭坛四周的烛火,又从幽蓝变成了诡异的绿色,瘆人得很。
“这......”赵太一的声音开始发颤,“定是有人暗中作祟!”
小荷拉着惊云的衣袖,望着张夫人,惊云安慰她,“张夫人会没事的,相信我家小姐。”
小荷点点头,这些天她日日饮下柳晴晚给的药,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小荷自然是相信她的。
就在这时,赵太一身后的祭坛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坛上摆放的祭品纷纷滚落。
“妖术!这是妖术!”赵太一慌乱地后退几步,桃木剑险些脱手。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几个胆小的宾客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席。
陈功曹猛地一拍桌案,怒喝道:“赵太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太一慌忙跪地:“大人明鉴!定是、定是那妖女法力高强,干扰了贫道施法!”
“赵大师,”萧衡缓缓开口,“若真是张夫人法力高强,为何她至今仍重病在身,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这话问得赵太一哑口无言,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远道待在场下,“这北河城,三成守军是陈氏门生,税银入库要经功曹府印鉴,就连前日我想调阅地方志,都得通过陈家的关系。”
“舅父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林远道轻笑一声,“萧衡要扳倒宁王这不难猜。”
萧衡要扳倒宁王这不难猜。北河城陈家把持着漕运命脉,每年经手的粮船银钱,三成都要流入宁王府。他借此事发难,是要断宁王一条臂膀。
“可你呢?你助他设局,搅动风云,总不会只是为了夫妻情深吧?更何况你这夫妻也是假的。”
柳晴晚执起茶盏,“舅父既知漕运重要,就该明白——谁掌控了漕运,谁就扼住了北河城的命脉。”
她抬眸,唇边笑意清浅,“我要的,是这命脉。”
“陈家倒台后,漕运总需有人接手。”柳晴晚声音渐沉,“我要北河城往后的每一艘粮船,都要经我柳家的印信才能放行,每一笔漕银,都要过我的账目才能入库。”
“萧衡要肃清朝堂,我要掌控商路。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柳晴晚盯着林远道:“舅父亲自北上。若说不是为了漕运,难道是为了北河城的风景?”
她起身走到廊前,望着山下漕运码头的点点灯火,再有半月,这整条河道都会冻成冰棱。
漕运断绝,北地三十六城的粮草补给就要全靠陆路。而陆路运力,不及漕运三成。
每年漕运封冻前这半个月,都是各路人马争抢最后一批漕粮的时候。
林远道望着渐近的萧衡,压低声音:“丫头,你这盘棋下得太大。小心引火烧身。”
柳晴晚从容起身,理了理衣袖:“舅父放心,我既然敢落子,自然算清了每一步。”
“舅父下江南经商多年,却始终被漕运掣肘。每年光是打点各路官员的银子,就占了三成利润。舅父此番前来,不就是想趁这个机会,在漕运上分一杯羹吗?“
林远道摇扇的手微微一顿,“丫头倒是把舅父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不过我来此可不仅仅是为了漕运。”
“侄女也是。”
“还有一事。自你离京后,李家便日日派人去你府上纠缠讨要说法。”
“他们绝口不提李玄舌头烂毁之事,只一口咬定你是‘妖女’,甚至翻出你六岁时一些无心稚语,断章取义,大肆渲染,在京中散播流言,试图败坏你的名声,将你钉在邪祟之名上。”
柳晴晚闻言,不怒反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六岁的言论?他们为了对付我,还真是掘地三尺,用心良苦。”
不敢提李玄的舌头,是知道一旦深究,他们李家做的那些龌龊事就瞒不住了。
“萧衡此前不是让李玄去三步一叩去城外的寺庙给我母亲赔罪了吗?”
“佛教文化里,有一层地狱,专惩挑拨离间、诽谤害人、巧言令色之徒。谓之,拔舌地狱。”
“我从未动手割他的舌头,但他的舌头却烂了。舅父,你说,这像不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报应?像是那拔舌地狱的业火,提前烧到了阳间,落在了该落的人身上?”
......
赵太一强撑着想要继续作法,可每当他举起桃木剑念咒,天空中就传来滚滚雷声。
那雷声仿佛就悬在祭坛正上方,震得人耳膜发疼。
“你们看赵大师的脸色......“台下有个老工匠压低声音,“这分明是遭了天谴啊。”
他身旁的年轻学徒连连点头:“我爷爷说过,修行之人若是作恶多端,施法时就会引来天雷示警。”
这些议论声虽轻,却在人群中迅速传开。
众人看向赵太一的眼神从最初的敬畏,渐渐变成了怀疑和恐惧。
张谦原本站在祭坛左侧,此时不动声色地往右侧挪了几步。
当又一道惊雷炸响时,他索性混入了围观的人群中,与赵太一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张谦暗暗心惊,莫非真如萧衡所说,赵太一这些年来作恶多端,如今遭了报应?
他想起昨夜萧衡那句意味深长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祭坛上,赵太一显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他持剑的手开始发抖,咒语念得断断续续。
“赵大师,你这法子好像不太灵啊。”林远道走到他身边,碾起地上的灰烬。
赵太一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众人。
此时,萧衡缓步走到张夫人面前。只见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竟渐渐红润起来,一直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萧衡会意,转向陈功曹道:“叔父,张夫人身上的怨气已除,但若要彻底化解,还需最后一步。”
“什么步骤?”陈功曹皱眉问道。
“需将张夫人送出城去,让她远离这是非之地。”
萧衡解释道:“怨气因北河城而起,自然也需离了此地才能彻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