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看着乌鸦盘旋上空,只觉得骇人。
可刚才他试过了,自己根本近不了那女人的身。
可他毕竟是姓陈,万一他联合陈功曹背地里出刀子,那才真是防不胜防。
张谦真要去找赵大师,走到门口时,只见上空成群结队的乌鸦齐刷刷对着赵大师扑腾。
这些乌鸦身上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张谦躲到一处,亲眼见着一只乌鸦啄瞎了赵太一的一只眼睛。
柳晴晚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盘旋的乌鸦,“再等几天,它们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萧衡:“来了。”
张谦走到萧衡面前:“求公子,救我。”
柳晴晚坐在屏风后面,静静听着张谦将刚才所见一五一十告知给萧衡,萧衡按照柳晴晚指示跟张谦对话。
“北河城以孩童祭祀的陋习,延续至今。你身为父母官,一未上书朝廷,二未出手制止。”
“可我大周律法写得明白。凡知情不报、纵容生祭者,与主犯同罪。”
张谦冷笑一声,陈家人还好意思跟自己提律法,“陈喻公子,这些年陈功曹做了多少伤痛害理的事,你跟我提律法?”
“是,我张谦官卑职小,比不得你陈家树大根深。当年在临山县做典史时,不过是个九品小官……可那时,我也曾为治下百姓,拦过知府公子的惊马,挨过鞭子也不肯退。”
他眼神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愣头青的自己:“在河泊所当差时,发现上官克扣渔税,我连夜整理账册,冒着丢官的风险直呈按察司……
最后,上官倒了,三年前我也被调到了这北河城,做了这个看似风光,实则……”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陈公子,你以为如今这个同流合污的张县令,生来就是这般模样吗?
是你们!是这北河城的浑水!把我这点微不足道的‘正直’,一点一点,全都磨平了!”
“是,我张谦官微言轻,这辈子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当年初到北河城,人生地疏,我也曾想过要脚踏实地,做个问心无愧的父母官。”
他苦笑一声,眼中泛起复杂的情绪:“直到那年灯会,我在河边遇见了她。她站在桥头,提着盏莲花灯,那么安静,那么温柔……
我以为这是上天给我的慰藉,让我在这冰冷的北河城里,终于有了个知冷知热的人。”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白:“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从头到尾都是你那位好叔叔陈明远精心设下的局!
他故意安排我们相遇,又主动做媒,只说她是远房表亲,家道中落。
直到后面我才知道她竟是个连族谱都进不去的外室女!”
张谦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屈辱:“这也就罢了,可后来……后来我才知道,她母亲曾是官妓!
陈明远,他明知我最看重清誉,却故意把这桩婚事塞给我,就是要拿住我这个把柄!”
他死死盯着萧衡,声音颤抖:“陈公子,你现在可明白了?
从始至终,我不过是你陈家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连我的婚事,我的枕边人,都是你们操控我的手段!”
“所以我要杀了她!”他几乎是嘶吼出声,额角青筋暴起,“只有她死了,这个污点才能彻底抹去!只有她消失,我才能摆脱陈明远的控制!”
可下一秒,他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踉跄着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廊柱上。
“可我杀不了她……”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每次我拿起剑,不是剑身无故断裂,就是突然阴风四起……”
“昨夜我掐住她脖子时,分明看见她死去的母亲就站在床边,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就那么死死盯着我!”
“我昨晚准备做了个了结杀了她,可是…可是我的剑自己断了,我杀不了她。”
萧衡:“若我说,我能替你化解此劫呢?”
“开口吧,什么条件。”
“第一,立刻去阻止赵太一用孩童祭祀。第二,助我扳倒陈家。”
张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年轻人,你太天真了。你以为陈功曹凭什么在北河城只手遮天这么多年?你根本不知道……他背后站着的是谁。”
萧衡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这么看着他,那一瞬间张谦似乎也有些动摇。
张谦回忆他这一生,前二十年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后面受人摆布,无可奈何。
“阻止赵太一可以,本官身为北河城的父母官,自然不会看着有人滥杀无辜。”
“可您要我助您扳倒陈家,想必公子的真实身份不是陈家人吧。”
陈明远这些年做了不少荒唐事,若是要彻底扳倒陈家,只怕陈喻这个侄子也会受到影响。
陈喻公子离家多年,陈家本家竟无一人知晓您的近况。而就在上月,漕运总督府突然换防,新任的督运使,据说是京城某位贵人亲自举荐……
“公子,您和尊夫人,恐怕不是寻常人吧?”
萧衡抬眼看着他,“张大人这是答应合作了?”
张谦苦笑道:“下官还有得选吗?”
从张谦猜到他身份的那一刻起,他便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不答应合作,那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萧衡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那目光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下官……”张谦的喉咙发紧,终于深深地躬下身去,“愿为公子效劳。”
这时,陈家书房内
陈明远正来回踱步,最近他被那个疯女人折磨得睡不着觉,他那个女儿现在已经嫁给张谦了,一个外室女再被休,这不是丢了陈家的脸面吗?
“去,把姓赵的给我找来,我就不信,灭不了这阴魂。”
赵太一进来的时,萧衡也跟在他身边,陈明远看了一眼萧衡,眉头微蹙。
来两个也好,正好灭了那个妖女。
赵太一捋了捋胡须,故弄玄虚道:“大人,此女怨气极重,寻常法术难以化解。老夫昨日夜观天象,发现其怨念已与北河城地脉相连......”
“够了!”陈明远不耐烦地打断,“本官不想听这些虚的。你就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赵太一:“大人,老夫之前就提过,妖女不除后患无穷啊。杀后镇之。”
赵太一话音未落,窗外骤然划过一道惨白的闪电,紧接着一声惊雷炸响,震得书房窗棂嗡嗡作响。
赵太一每说一句要灭了张夫人,外面便雷声滚滚,任谁看了都觉得是报应。
萧衡看着他被啄伤的右眼,“赵大师眼睛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被那阴魂找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