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既然来了,快请上座。”
张谦整理衣袍后坐在陈功曹对面,陈功曹亲自为他斟茶。
“张大人来鄙人府上,可是有要事?”
张谦接过茶盏,指尖的颤抖几乎握不住杯柄。
“怎么不见赵先生,本官有要事找他。”
“听闻昨夜,张大人府上颇为热闹,连着请了好几个道士……莫非是府上出了什么邪祟之事?”
这话正好戳中张谦痛处。
张谦知道他府中有陈功曹的眼线,他这个县令做得当真委屈,明面上是一县之主,背地里不过是宁王制衡陈家的一枚棋子,陈家是世家,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县令,拿什么去斗?
“陈大人既然听说了,就该明白本官为何急着见赵先生。”
“张大人别慌,下官的侄子也颇懂堪舆之术,不如让他来给你瞧瞧。”
“那些江湖术士根本不管用!现在只有赵先生能救我了!”
赵先生的本事,他是见过的。
那些人命他不在乎,只要能让那个女人烟消云散。
“陈明远!若不是你当年强行把你那个外室女塞给我,我又怎会…”
张谦信不过任何一个陈家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
当初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会到如此地步。
“陈明远!若不是你当年强行把你那个外室女塞给我,我又怎会……怎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被冤魂缠身!”
“你那个老相好,死了都不安分。”
这时,下人来通报,萧衡走了进来。
“见过张大人。”
“听闻张大人昨夜没有休憩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谦瞧着萧衡的黑眼圈,眉头拧得更紧了,如今他性命都要不保了,哪儿管得上他是不是陈家人。
张嘴就骂:“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哪儿轮得到你来惨和?”
萧衡:等我回去,一定找个机会诛你九族。
陈功曹见状连忙打圆场:“张大人息怒,喻侄也是关心……”
“用不着他关心!”
萧衡却不慌不忙地抬眼,目光在张谦脸上细细端详片刻,
“张大人,请恕晚辈直言。您今日印堂发黑,眉间隐有青气缠绕,此乃大凶之兆。
若晚辈没看错,这并非寻常病气,而是怨灵缠身之相。”
他上前半步,指尖虚点张谦眉心:“黑气已入宫阙,直逼命门。寻常道士恐怕无力化解。若不及早驱除,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张谦顿时脸色惨白,连退两步,方才的气焰消失殆尽。
陈功曹能在他府中安插眼线,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
“本官要见赵太一。”
陈功曹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见张谦神色惊惶不似作伪,只得对下人挥了挥手:“去请赵先生。”
不多时,赵太一踱步而来,听闻情况后,他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
“陈大人,根源仍在。那祸水源头不除,怨气难消,张大人府上乃至……牵连所及,皆难安宁。”
他指的正是被囚禁的张夫人,陈功曹那个曾经的外室女。
张谦闻言,眼中立刻闪过狠厉之色,她想起昨夜那老妇对自己说过,若是敢动她的女儿,她变成厉鬼也会拉他陪葬。
萧衡将张谦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心知昨夜柳晴晚布下的“招魂术”已然奏效。
“赵大师所言固然有理,斩草除根。只是……怨灵执念深重,往往与血亲性命相连。若贸然处置其牵挂之人,恐会激得怨气瞬间爆发,反噬自身。”
“晚辈曾听闻,有术士强行灭杀此类‘祸源’,结果当场被厉鬼缠身,七窍流血而亡。”
“张大人,此事还需慎重啊。”
张谦被他这番话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对对对!不能杀!不能杀!”
他现在只觉得,动那个女人一根手指,自己立刻就会暴毙当场。
赵太一见萧衡竟敢质疑自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拂袖冷哼:
“黄口小儿,懂得几分皮毛,也敢在此大放厥词!那祸源分明是怨气核心,不除何以安宁?”
柳晴晚独自坐在别院的花架下,她正要唤出她养的那群乌鸦时,陈文瑾走了过来。
陈文瑾在她对面坐下,“听闻齐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敢当,我不会棋艺。”
棋艺本是柳晴晚最拿得出手的东西,只可惜齐夫人不会,她绝不能暴露身份。
陈文瑾:“可惜了,本想和齐夫人切磋两把。”
“柳姑娘,如今这府中局势纷乱,张县令深信赵大师,王爷……陈公子似乎另有见解。不知在姑娘心中,更相信谁的说法?”
柳晴晚抬起头,这死小子还没死心呢。
“我自然是信我夫君。”
张谦选择相信赵太一的话,拿着剑冲向关押那个贱女人的偏僻院落。
赵太一的话在他脑中回响——“杀了那祸源,怨气自消!”
对,只要这贱人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就在剑尖即将砍下去的刹那,那剑身竟从中应声而断。
前半截掉落在地。
张谦握着半截断剑,僵在原地,浑身冷汗涔涔而下。
萧衡见陈文瑾离柳晴晚越来越近,走到二人中间,死死盯着他。
警告他注意分寸。
陈文瑾倒是识趣,自己走开了。
待他走远,萧衡仍绷着脸站在原地。
本王迟早要杀了他。
“眼下张谦已经信了七八分,我们的计划成了大半。”
赵太一在北河城盘踞多年,要想瓦解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今日这出戏,已经让张谦对赵太一产生了怀疑。
话音未落,管家匆匆来报:“公子,张县令在门外求见,说是求您救他一命!”
萧衡与柳晴晚相视一笑。
“让他等着。”萧衡整理衣袖,“就说我在陪夫人用茶。”
张谦守在门外,刚才要取那贱人性命时,想起萧衡的话,莫名觉得心安。
若是萧衡真的能救自己一命…
“夫君,这张大人倒是识趣,知道来求你。”
“能不识趣吗?都快死了。”
张谦在门外正踌躇不定,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叫。
他循声望去,只见赵太一被一群乌鸦追得抱头鼠窜,道袍被撕得破烂不堪,脸上手上全是血痕。
大白天的,怎么那么多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