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雪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办公室沉闷的空气里，激起无声的涟漪。她的话音落下后，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校园噪音，以及某种无形中骤然绷紧的张力。
陈默的目光从李慕雪微微泛白的指节上移开，落回自己面前那份厚重的结题报告上。纸张的触感粗糙而实在，与刚刚听到的那个隐藏在数据流背后的、鬼魅般的窥探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人员权限列表。门禁日志。
对方的触手，不再满足于技术数据的边缘试探，开始转向更具体、更“人”的方向。这意味着什么？评估团队的构成？寻找潜在的突破口？还是…为更直接的行动做准备？
胃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并不疼痛，却带来一种沉甸甸的坠感。
“访问请求的详细日志，保存了？”陈默的声音听不出异常，甚至比平时更平稳了几分。
“嗯，”李慕雪立刻点头，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问这个，“所有原始数据都自动加密备份了，路径只有我知道。表面日志已经被清理干净，不会打草惊蛇。”
做得很好。陈默在心里说。这个平时话不多，总是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女生，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敏锐和冷静。
“这件事，暂时不要对其他人提起。”陈默抬起眼，看向李慕雪，目光里带着一种沉静的嘱托，“包括赵鹏。”
李慕雪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我明白。”
她知道赵鹏性格外向冲动，知道了反而可能坏事。
“服务器那边的监控，继续保持。”陈默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了一下，“如果有新的异常，任何异常，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李慕雪再次点头，表情严肃得像是在接受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
她离开后，陈默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阳光偏移，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没有开灯，任由房间渐渐被黄昏的暧昧光线所笼罩。
那份成功的喜悦，那份在会议上被质疑的憋闷，此刻都被这股潜行的暗流冲淡了。一种更清晰、更冰冷的警觉感，如同精密仪器上的指针，开始在他体内悄然校准。
他拿起手机，翻到一个没有存储姓名、却早已刻在脑海里的号码。那是龙腾科技王斌的私人号码。指尖在拨号键上方悬停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直接质问？毫无意义。对方有一万种方式可以撇清关系，甚至会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窥探已被察觉，从而采取更隐蔽、更难以防范的手段。
他将手机扔回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响。
需要的是证据，是能精准揪出那只黑手的铁证，而不是打草惊蛇。
夜色渐深。
实验室所在的楼层早已空无一人，走廊的声控灯因为长久的寂静而熄灭，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微的光，勉强勾勒出走廊和门扉的轮廓。
凌晨两点十七分。
实验室厚重的隔音门内侧，那把看似普通的机械锁内部，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完全隔绝的机簧运动声，被一个提前布置好的、高灵敏度的震动传感器捕捉到了。
不是钥匙插入的转动，更像是一种极精密的工具在试探锁芯结构时产生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高频微震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实验室内部一套独立供电、物理隔绝的冗余监控系统被触发。一个隐藏在通风口格栅后的微型摄像头，无声地启动，红外模式下的画面呈现出黑白灰的色调。
画面中，一个穿着深色工装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点，悄无声息地滑入门内。动作敏捷而专业，进门后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服务器机柜的方向。他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设备，接口线缆在黑暗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没有去碰存放着原型芯片的保险柜，也没有试图去动任何一台存放着核心数据的工作站。他的目标非常明确——位于机柜最下层，那台负责实验室内部环境监控、门禁日志记录以及部分非核心数据缓存的备用服务器。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服务器接口的瞬间——
“啪！”
实验室顶部的所有照明灯毫无预兆地同时亮起，刺目的白光瞬间驱散了 every corner of darkness，将那不速之客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穿着工装服的身影猛地一僵，像是被瞬间冻结，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刺眼的灯光，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
几乎在灯亮的同一秒，实验室唯一的出口——那扇厚重的隔音门，发出了沉重的“咔哒”落锁声。电子锁的指示灯由绿转红。
他被困在了这片突如其来的光明之中。
走廊外，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响起，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紧闭的实验室门外。
实验室里，穿着工装服的人瞳孔急剧收缩，身体紧绷如弓，死死盯着那扇门，呼吸在口罩下变得粗重而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