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殿。
白嘉熠正端坐于主位之上，闭目调息，玄色道袍衬得他面容愈发俊美冷峻，如同冰雕雪塑。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
在看到张天昊的瞬间，那冰封般的眼眸深处，难以抑制的波澜荡漾开来，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天昊，你来了。”白嘉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他身上，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你脸色不佳，可是昨日劳累未曾休息好？”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探，半途生生忍住，宽大的袖袍下，手指微微蜷缩。
张天昊没有立刻回答。
只见他眼眶微红，长睫湿漉，那双浅琉璃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泫然欲泣。
这副模样，与他平日清冷自持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充满了惊心动魄的、引人摧折的美感。
白嘉熠呼吸一窒，端坐的身形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师尊……”他唤了一声，“弟子心中难安。”
他这副情状，瞬间揪紧了白嘉熠的心。
“此事并非你之过，幻阵诡异莫测，问天他……”白嘉熠试图安慰，心中却因张天昊为萧问天如此伤怀而泛起酸涩的怒意。
“师尊。”张天昊开口了，“弟子是来请罪的。”
“不，是弟子的错。”张天昊泪光在眼眶中滚动，欲落未落，“若非弟子执意前往查探，若非弟子实力不济，无法及时破开幻阵，问天师弟他何至于受此重创，昏迷至今。”
并没有哈，人家早快恢复了。
“弟子方才探他气息，虽看似平稳，但神魂之伤最是难愈。混沌灵根乃宗门希望，万古罕见，若因弟子之失有所折损，弟子万死难辞其咎！”
他声音哽咽，眼圈泛红，那强忍泪水的模样，更让人心疼。
白嘉熠看着他这副为了另一个男人。
尽管在他眼中萧问天只是个卑贱的小畜生。
痛心疾首的模样，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想将眼前人狠狠拥入怀中，告诉他不必为那蝼蚁伤心，一切有师尊在。
“天昊，你太过苛责自己了。”白嘉熠的声音有些发紧，“问天他根基深厚，混沌灵根自有其神异，假以时日，定能康复。”
“假以时日……”张天昊喃喃重复，泪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滑落一颗，沿着白皙的脸颊滚落，留下一道湿痕。
“可宗门大比在即，诸派论道不远，问天师弟如此状态，如何能为宗门争光？如何能带领问道宗走得更远？”
他抬起泪眼，望向白嘉熠，眼神里充满决绝：“师尊，弟子有一法。”
“何法？”白嘉熠心中莫名一紧。
张天昊：“弟子愿以自身为引，以元婴修为作炉鼎，渡我本源灵力与神魂之力，助他修复损伤。”
“什么？！”
如同晴天霹雳，白嘉熠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瞪着张天昊。
“你说什么？炉鼎？！天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是我问道宗首席弟子，是千年难遇的变异天灵根，你前途无量，岂可自甘堕落，行此行径！”
炉鼎！
他的天昊，他视若珍宝的弟子，竟然为了那个小贱种，提出要做炉鼎。
这比杀了他白嘉熠还要让他痛苦千万倍！
看着白嘉熠那反应，张天昊面上却愈发凄楚决绝：“师尊！弟子知道此举惊世骇俗，但问天师弟的混沌灵根关乎宗门气运，弟子身为大师兄，为宗门未来牺牲些许，又何足挂齿？若能换得问天师弟早日康复，带领问道宗屹立于修真界之巅，弟子……弟子心甘情愿！”
“闭嘴！”白嘉熠厉声喝断，胸口剧烈起伏，让整个内殿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我不准，绝对不准！”
他一步上前，抓住张天昊的双肩，眼中翻涌着近乎疯狂的痛楚和占有欲：
“天昊，你看看我，你是我的弟子，我一手将你养大！我绝不允许你如此作践自己！为了一个萧问天，不值得！”
张天昊并未挣扎，只是哀婉地看着他：“师尊在您心中，究竟是弟子的清白重要，还是问道宗的万年基业重要？问天师弟他，他是混沌灵根啊。”
又是混沌灵根！
白嘉熠如同被一盆冰水浇头。
他死死地盯着张天昊，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一毫对萧问天个人的情愫，然而，他只看到了近乎偏执的、对混沌灵根价值的看重。
难道，天昊对那小畜生如此在意，仅仅是因为那该死的混沌灵根？
只是因为觉得他能带领问道宗走得更远？
如果，如果没有了混沌灵根呢。
如果萧问天变成了一个废物，再也不能让天昊为之付出牺牲的废物呢？
那么，天昊的目光，是不是就会重新回到自己这个师尊身上？
是不是就不会再想着做什么该死的炉鼎了？
他看着眼前泪眼朦胧、为了“宗门大义”宁愿牺牲自己的张天昊。
他不能失去天昊，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天昊为了别人毁掉自己。
既然那混沌灵根是这一切的根源，那么，就让它消失吧。
白嘉熠抓着张天昊肩膀的手缓缓松开，力道变得轻柔，他抬起手，用指腹极其小心地、珍重地拭去张天昊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天昊……”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诡异的平静，“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子，我怎能让你受此委屈。”
张天昊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和那明显不对劲的情绪变化，心中了然。
他顺势微微偏头，脸颊若有似无地蹭过白嘉熠。
“师尊……”他带着依赖与迷茫，“那弟子，该怎么办？”
白嘉熠看着他这般情态，心脏又痒又痛。他几乎要沉溺在这短暂的、近乎幻觉的亲近中。
“此事，交给为师。”白嘉熠眼底深处却翻涌着危险的暗流，“你且回去好生休息，莫要再胡思乱想。”
“宗门未来，固然重要。但你的道途，同样关乎宗门气运。为师自有分寸。”
张天昊知道火候已到，不能再逼。
“弟子，谢过师尊。一切，但凭师尊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