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雅成为了一座云雾缭绕、以盛产多种稀有灵植闻名的山镇主事。然而,她面对的并非往日的欣欣向荣,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迅猛蔓延的“枯萎病”。
原本青翠欲滴的灵植大片大片地变得焦黄、腐烂,灵性全失。镇中修士人心惶惶,各种流言四起,多年的经济支柱眼看就要崩塌。
虞啸卿被任命为一座位于边境冲突地带的大型玄铁矿场的监工。矿场内,矿工因待遇不公、劳作环境恶劣而怨声载道,消极怠工,矿石产量持续下滑。
而来自边境军镇的催缴矿石的文书,措辞一封比一封严厉,隐隐带着杀伐之气,威胁若再无法按时足量供应,将以延误军机论处。
虞世南则成了某郡太守府中一名不起眼的功曹书佐,终日与堆积如山的竹简、账册为伍。
他的任务是核对整理全郡的户籍与田亩数据,然而在枯燥的翻阅中,他却敏锐地发现了多处账目之间存在难以解释的矛盾与巨大亏空,蛛丝马迹隐隐指向府中几位实权官吏,牵涉甚广,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孔逸身处一个位于山水之间、却气氛压抑的小型修真家族。族中礼崩乐坏,长辈贪婪,子弟骄横,为争夺资源兄弟阋墙,道德沦丧。
他作为家族外聘来的塾师,手持戒尺,却面临着所有弟子的公然蔑视与抵制,需要以柔克刚,以身作则,从零开始,重整这烂泥潭般的家族风气。
墨家子弟们大多接到了紧急任务:或是修复一段因山洪暴发而溃堤、威胁下游城镇的重要河堤;或是抢修一座关乎边境安危、却在测试中突然瘫痪的大型城防弩炮机关。时间紧迫,材料短缺,技术难题重重。
法家门徒则往往成为某地新任的刑名师爷或掌管牢狱的司狱。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积压数年、卷宗浩繁的悬案、疑案,地方豪强与官吏勾结,狱中冤屈之声不绝,需要他们以铁腕手段,拨开迷雾,重整法纪,而这势必触动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
清虚道士在云游途中,于一座深山里发现了一处天然灵脉节点正发生不稳定的剧烈波动,随时可能爆发,摧毁方圆百里的生灵。他需要迅速评估风险等级,并制定出可行且代价最小的疏导或封印方案。
玄静子则需调解两个毗邻村落因一条灵泉之水分配不均而引发的激烈冲突,双方已从口角发展到械斗,伤亡在即。
云箓子的任务是修复一座深埋地底、年代久远、已部分破损却关系着一方地域灵气循环平衡的古阵法,阵图残缺,修复过程充满未知风险。
九千名修士,九千个不同的起点,九千份沉甸甸的责任。他们被抛入了各自看似绝境的难题之中,拥有的资源有限,时间却在幻境法则下飞速流逝。
他们需要调动平生所学、运用全部智慧、展现过人魄力与坚韧心性,去面对接踵而至的挑战,做出影响深远的抉择。
而在那已然恢复平静、只剩下九千个闪烁着微光的蒲团悬浮的琼鹤秘境平台高空,“鉴道璇玑图”那庞大的虚影并未彻底消散,而是分化出了九千道细微如发、几乎不可见的七彩流光,遥遥连接着每一个陷入“山河社稷图”幻境中的修士,记录着他们在接下来“三年”时光里的每一个抉择、每一次行动,以及由这一切所引发、衍化出的所有“因果”链条与最终结局。
日月轮转,寒来暑往,悲欢离合,尽在其中。
青州,安澜县。
深秋的冷雨已经连绵了数日,敲打着县衙斑驳的黛瓦,汇聚成细流,沿着翘起的飞檐滴滴答答地落下。
寒意如同无孔的幽灵,透过老旧窗棂的缝隙钻进二堂,与案头油灯散发出的微弱暖意抗衡。
虞衡裹了裹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青色官袍,伏在堆满卷宗的案前,就着一盏灯焰摇曳不定、不时爆开灯花的油灯,仔细核对着手中厚厚的户籍册与刚刚呈报上来的赈济粮发放记录。
跳动的烛光映照着他比三年前清瘦了许多却更显刚毅的侧脸,眉宇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疲惫,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他还清晰地记得三年前初至安澜时的景象,恍如昨日。
黑风妖灾过后,整个县城乃至乡野,满目疮痍,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无声地诉说着灾难的残酷。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烧焦木料和一种绝望的气息。流民们蜷缩在四处漏风的窝棚里,眼神空洞麻木,如同失去了灵魂;县库存粮早已告罄,仓鼠都不愿光顾。
仅有的几名胥吏,要么年老昏聩,无能为力,要么眼神闪烁,心怀鬼胎;地方上仅存的几个小修真家族和略有资产的乡绅则大多紧闭门户,冷眼旁观,甚至有人暗中与胥吏勾结,侵吞着朝廷拨下的、本就杯水车薪的赈灾物资。
最初的几个月,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凭借着一股不肯服输的韧劲和内心深处对“职责”二字的敬畏,硬生生地扛着。
白天,他摒弃了县令的轿舆,只带着两名在当地口碑尚可、勉强可信的老衙役,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深入每一个受灾的村落,挨家挨户核查损失,登记造册,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安抚着惊恐或麻木的百姓。
他亲眼见过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那绝望父母眼中最后一点人性的光芒熄灭时的场景,如同梦魇般烙印在他心底;他亲手埋葬过倒毙路边、无人认领的饿殍,那轻飘飘的、只剩皮包骨头的触感,让他对“民生多艰”有了刻骨的理解。
夜晚,他就在这四处漏风、冰冷彻骨的二堂里,借着昏黄的油灯,翻阅那些字迹模糊的县志卷宗、晦涩难懂的刑律条文、以及各种关于农事水利的书籍,推敲着每一条政令的可行性与可能带来的后果。
他曾顶着巨大的压力,以雷霆手段,当众斩首了两名证据确凿、盘剥灾民、罪大恶极的积年老吏,血淋淋的人头悬挂在残破的城门口示众三日,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不仅震慑了所有蠢蠢欲动的宵小,也让他在惶惶不安的百姓心中,立起了第一份沉甸甸的威信。
“大人,城东李寡妇家的屋顶又漏了,雨太大,孩子冻得直哭,发起烧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断了虞衡的沉思。是衙役老周家的小女儿丫丫,不过八九岁年纪,因为机灵腿脚快,时常被大人们使唤着跑来传递些街坊邻里的琐碎消息。
虞衡从厚厚的卷宗中抬起头,眼中因长时间专注阅读而布满血丝,但在看到丫丫冻得通红的小脸时,那锐利的目光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知道了,”他的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去告诉王工头,让他带两个人,拿些库房里前段时间修补河堤剩下的茅草和木板,先去帮她家遮一遮,挡挡风雨。”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补充道,“所用物料,记在账上,从我这个月的俸禄里扣。”
丫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脆生生地应了一句“晓得了,大人!”,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转身匆匆跑开了,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渐行渐远。
虞衡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发胀酸涩的太阳穴。目光重新落回案头,那里除了户籍册和粮册,还摊开放着一份他亲自起草的、关于在全县范围内推广“青玉桑”种植的详细陈条与规划图。
安澜县多山少田,可耕种的水田有限,且地力贫瘠,要想让这片土地长久地恢复生机,让百姓能有稳定的活路,必须另辟蹊径。这“青玉桑”是他查阅了大量农书、并结合本地气候土壤特点后,精心选定的方向。
此桑耐贫瘠,生长迅速,桑叶可养蚕缫丝,桑皮能捣烂造纸,桑葚亦可果腹或酿酒,可谓浑身是宝。
然而,要说服那些固守“稻黍稷麦菽”才是正途、视新奇事物为异端的乡老耆宿,他不知费了多少唇舌,磨破了多少嘴皮,甚至不惜在县衙后院亲自开辟了一小块试验田,带着老农一起摸索种植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