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三下短，两下长。
我手掌还贴在地上，那股震动没停。不是错觉，也不是余震，它就在那儿，一下一下，像是在数拍子。
狗王趴着没动，脖子上的苹果核串只剩最后一颗，绿光微弱地闪了一下，渗进封印边缘的金光里。它抬头看我，眼神很静，不像害怕，倒像在等什么。
“还在长。”周小雅蹲在旁边，手指轻轻碰了碰地面，“影子比刚才大了一圈，蜷着，但心跳节奏没变。”
沈皓靠在终端边上，眼镜片反着蓝光。他刚把数据网重新校准，额头上全是汗。“全球神器信号都在升温，不止是这里。巴黎、纽约、东京……好几处宿主的生命体征异常，情绪波动拉满。”
“什么意思？”张兰芳扶着刀柄起身，膝盖发出咔的一声，“那边也炸了？”
“不是炸。”我说，慢慢撑着地想站起来，右胳膊一软，差点栽下去。绷带早就湿了，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灰土上。
她一把扶住我肩膀：“你别硬撑，站都站不稳还指挥？”
“我不站着，谁来定事？”我甩开手，走到织网者投影前，“现在不是救人一个两个的问题。这玩意儿封住了，可它的‘味儿’漏出去了。那些宿主闻着味儿，脑子就乱了。”
话音刚落，基地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一个穿深蓝制服的男人冲进来，胸口挂着牌子，手里举着全息屏。画面一闪，巴黎街道塌了一半，一个人穿着跑鞋在空中乱飞，脚底喷出气流，撞断路灯，砸穿商店玻璃。
“012号宿主失控，已造成三级破坏。”那人语速飞快，“联合国异常事件处理部授权接管现场，共生团队立即移交管理权限。”
没人理他。
沈皓低头敲键盘，周小雅盯着投影里的红点，张兰芳直接把刀往地上一插，刀身震得嗡嗡响。
“你说啥？”我走过去，盯着他眼睛，“移交？交给你？你认识那双鞋吗？你知道他昨天还在超市打工？”
“这不是讨论感情的时候。”那人脸色发紧，“国际社会需要秩序，你们没有行政授权，不能代表全球宿主。”
“我们也不代表。”我抬手打断他，“我们是管事的。你现在要的不是权限，是替罪羊。等事情压不住了，你们好甩锅。”
他嘴唇动了动，还想说。
“放屁！”张兰芳突然吼了一声，“昨晚上是谁扛着刀守在这儿？是你吗？是你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告吧！现在出事了，你穿个西装就来摘桃子？”
男人脸涨红：“我只是执行命令。”
“命令也得分清轻重。”周小雅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我们刚读到012号的记忆碎片，他眼底有黑雾残留，不是主动作乱，是被影响了。”
“那就更危险！”那人提高声音，“正因如此，必须由专业机构统一调度，防止连锁反应！”
“专业？”沈皓冷笑一声，“你们的专业就是把人关起来，拆神器，写报告？上个月伦敦那个小姑娘，你们把她关在地下三层，说是观察，结果呢？她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那是例外情况。”
“闭嘴。”我一巴掌拍在桌上，绷带裂开，血顺着指尖往下滴，“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们不会交权。这次封印是我们拼命换来的，不是给你们拿去开会用的政绩。”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那人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好几次，最后咬牙：“上级会再派代表团，希望你们到时候能配合。”
说完转身就走。
门关上那一秒，沈皓把手里的数据线拔了，塞进背包。“我已经把核心节点加密分流，他们想远程接入，门都没有。”
“干得好。”张兰芳哼了一声，“这群人跟ALphA穿一条裤子，只是衣服干净点。”
“别光骂。”我靠着桌边坐下，喘了口气，“他说得对一点——不能乱。现在全球几十个宿主状态不稳，今天是巴黎，明天可能就是重庆、乌鲁木齐。我们要是不管，迟早变成第二个ALphA。”
“那怎么办？”周小雅问，“一个个去找？我们人不够，能量也不够。”
“所以不能靠人跑。”我看向织网者，“我们要立规矩。谁用神器，什么时候用，出了事谁负责，都得有说法。”
“你是说……建个组织？”沈皓抬头。
“对。”我说，“叫‘共生议会’。宿主、普通人、还有神器本身，三方都得有人说话。不靠枪压，不靠命令，靠共识。”
张兰芳皱眉：“听着像居委会开会。”
“居委会也能救火。”我瞪她，“你广场舞队不也是你说了算？谁不服你，你不也得讲道理？”
她愣了一下，嘀咕：“我是靠气势。”
“现在就得有个气势。”我站起来，手按在桌上，“从今天起，我们自己管自己。不等上面批，不靠文件盖章。谁想用能力，先过三关——动机、后果、能否控制。谁违规，我们查，大家评。”
沈皓吹了声口哨：“你还真敢想。”
“我不敢，早死八回了。”我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们累，我也快散架了。可要是现在不立规矩，等下一个疯的是你，是我，是谁信我们的人，谁来拦？”
没人说话。
织网者缓缓浮出银色光流，拼出地球模型，红点还在闪，越来越多。
狗王低吼了一声，前爪在地上拍了两下，像是在敲桌子投票。
“救人当然要救。”张兰芳忽然开口，“但现在就开始立规矩，也没错。总不能每次都等天塌了才补。”
“那就这么定了。”我抓起手套扔在地上，“第一件事，发布《共生守则》草案，通过织网者推送给所有在线宿主。第二，成立应急响应小组，随时支援失控现场。第三——”
话没说完，右手突然抽筋，整条胳膊抬不起来。
周小雅立刻过来扶我：“你失血太多了，得处理伤口。”
“等等。”我甩开她，盯着投影，“先把守则发出去。沈皓，你负责技术推送，周小雅整理记忆证据，张兰芳准备带队出发。巴黎那边不能拖。”
“你呢？”她看着我。
“我？”我靠着桌沿，手指还在抖，“我得活着看到这破议会开第一次会。”
沈皓打开传输界面，输入指令。
周小雅调出忆瞳记录的画面。
张兰芳拔起地上的刀，刀身收成短柄，插回腰间。
织网者的光流开始滚动文字：
【共生守则·第一版】
一、使用能力不得伤害无辜；
二、主动上报异常状态；
三、接受议会监督与评估；
四、守护彼此，高于一切。
发送。
下一秒，全球三百二十七个在线节点同时亮起微光。
狗王抬起头，对着空气轻轻吠了一声。
像在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