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发烫,屏幕上的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往下滚。他眼镜片反着蓝光,额角的汗滑到鼻梁上也没空擦。
“杨默。”
他声音不大,但整个房间都静了一下。
我靠在桌边,右胳膊还在渗血,绷带湿了一圈又一圈。刚才发完《共生守则》,人差点栽下去,现在全靠一股劲撑着没倒。
“怎么?”
“那份联合国来的合作草案……不对劲。”他盯着屏幕,手指点了两下,“我顺藤摸瓜进了他们的加密日志,文件上传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可你看这个签名记录——”
他把画面切到一个缩略图,放大,再放大。
一个电子签章浮出来,底下压着一行小字:赵烈。
我一下子坐直了。
“疤脸队长?他不是ALphA的人吗?什么时候成联合国代表了?”
“不是代表。”沈皓摇头,“是内部审批流程里的技术审核签批。这文件从头到尾就是他们做的,打着联合国的旗号推出来,目的就一个——要你的‘序列0’数据接口权限。”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我冷笑一声,站起身,腿有点软,但还是走到了投影台前。那份所谓的“合作草案”还挂在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建议移交核心控制权,由国际联合机构统一监管”。
“监管?”我一把抓起打印出来的纸,撕成两半,“监管个屁!他们是想把我架在机器上,抽干我的脑子,拿去复制一百个听话的‘共鸣者’!”
沈皓没说话,只是默默把另一组数据调出来:“不止是数据。他们已经在全球十三个宿主节点部署了远程接入协议,只要我们一点头,他们的程序就能直接连上织网者。”
“那就是后门。”我说,“等于是让人拿着钥匙进家门,还说是为了防盗。”
我捏着那半张纸,指节发白。脑子里闪过昨晚那些亮起来的名字——三百二十七个宿主,一个个点了头,认了这条规矩。他们信的是我们,不是什么狗屁联合国。
“行。”我把剩下的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那咱们就不谈了。”
沈皓抬头看我:“你说啥?”
“我说。”我走到房间中央,抬高声音,“我们不交权,也不等批准。从现在起,‘共生议会’正式成立。”
他愣住:“你真要干?”
“不然呢?”我瞪他一眼,“你以为刚才发个守则就完了?那是口号。现在得立规矩的人是谁,谁说了算,怎么查,怎么罚,谁来评——这些都得有人管。不能靠我一张嘴,也不能靠你一台电脑。”
“可我们现在没人,没钱,没地儿……”
“有三样就够了。”我打断他,“宿主、普通人、神器。三方代表,一人一票。不搞独裁,也不搞投票绑架。谁想用能力,先过三关——动机、后果、能不能收场。出了事,大家审,不是上面一句话就把人关起来。”
沈皓坐在那儿,半天没动。
然后他慢慢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
“你还真敢想。”他说,“比我还疯。”
“我不疯,早死八百回了。”我靠着桌子喘口气,“我知道你现在觉得难。可你要想想,要是下一个失控的是你,是我,是你妈楼下那个天天喂猫的老太太,谁来拦?谁来救?还能指望这群穿西装的来签字放人?”
他没再反驳。
就在这时,墙上的织网者投影突然闪了一下。
银色光流猛地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原本平稳的星图开始抖动,北极区域出现一道裂痕,迅速扩大。
“警告。”一个声音响起来,先是机械音,接着混进了点别的东西,像是有人在远处说话,“封印结构失稳。”
我和沈皓同时看向屏幕。
“什么情况?”我冲过去,“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情绪波动。”沈皓手指飞快地划过界面,“全球负面情绪浓度上升三百七十个百分点。恐惧、愤怒、焦虑……全在往封印里灌。噬能体在吸收这些东西,把它当养料。”
“操!”我一拳砸在桌上,“它不是被封住了吗?怎么还能吸?”
“封印不是铁桶。”他的声音紧了,“它是靠信念撑起来的。现在外面乱成这样,宿主失控,政府施压,普通人恐慌……等于是在往伤口上撒盐。信念弱了,封印就松了。”
我盯着那道裂痕,心跳加快。
这才多久?守则刚发出去,议会还没搭起来架子,那边已经开始反扑了。
“所以现在是两边夹击?”我咬牙,“外面有人想抢权,里面有个怪物想醒来?”
“差不多。”沈皓点头,“而且它越来越聪明了。不再是硬冲,而是借人的害怕来撬缝。你越慌,它就越强。”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我弯腰捡起地上那团废纸,走到垃圾桶前,点着了打火机。
火苗窜上来,我把纸扔进去,看着它烧成灰。
“那就别怪老子不讲理了。”我说,“他们要数据?给。给个屁!我要让所有宿主知道,谁想动这个组织,就是在动他们自己。”
沈皓抬头:“你打算怎么办?”
“发第二版守则。”我走回终端,“加上第四条——任何试图窃取、操控或利用神器力量的外部机构,视为敌对行为。所有宿主有权拒绝配合,并启动集体防御响应。”
他眼睛一亮:“你是说……把ALphA挂黑名单上?”
“不止是ALphA。”我冷笑,“只要是打着‘管理’旗号来摘桃子的,全都列进去。让他们知道,这摊子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沈皓没再犹豫,立刻开始改代码。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新版本的文本一条条刷出来:
【共生守则·修订版】
一、使用能力不得伤害无辜;
二、主动上报异常状态;
三、接受议会监督与评估;
四、守护彼此,高于一切;
五、任何外部强制接管行为,视为威胁共生体系安全,全体宿主可协同反制。
“发吧。”我说,“全网推送,加密通道,不留备份。”
他按下回车。
几乎同一秒,织网者的警报再次响起。
这次声音更急,光流疯狂闪烁,北极的裂痕已经蔓延到冰层表面,甚至能看到底下有黑雾在缓缓流动。
“警告——”那声音断断续续,“负面能量持续注入,封印完整性降至百分之六十二。预计失效时间……无法预估。”
沈皓盯着信号源分析图,忽然低声说:“不对劲。”
“怎么?”
“信号……不只是从地表来的。”他指着一段深红色波纹,“有一部分源头,在地壳深处。深度超过十公里。方向……指向零号遗迹。”
我浑身一僵。
那是最初发现噬能体的地方。
“它不是在复苏。”我慢慢说,“它是早就醒了,一直在等。”
话音未落,投影突然跳出一个新的连接请求。
来源标注为“联合国紧急联络组”,但Ip地址跳转了三次,最后一次落在西伯利亚某处废弃基地。
沈皓看了我一眼:“接不接?”
我没回答,只是盯着那串数字。
三秒后,我伸手按下了拒绝键。
“从今天起。”我说,“我们只听自己的。”
织网者的光流还在闪,警报声没停。
沈皓的手停在键盘上方,眼镜映着不断跳动的红框。
“杨默。”他忽然开口,“如果下次他们派兵来呢?”
我看着屏幕上那道裂痕,慢慢握紧了拳头。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