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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试着把最后一段数据稳住,指尖发麻,脑子里嗡嗡响。信号刚接上,那股熟悉的牵引力又来了,像是有人在拽我的魂。我知道是沈皓那边网成了,可这感觉不对劲,太急,太猛,像根绳子套住脖子往上拉。

就在这时候,他出现了。

陈景明站在我面前,穿着那件白大褂,手里还拿着记录板,笑得跟以前开例会时一样,“小默,撑得住吧?我来帮你。”

我愣了一下。他是我爸的老同事,小时候还抱过我,我记得他办公室总放着一杯凉茶。我信了他一眼,放松了点劲。

他抬手按在我肩上,下一秒,胸口那团黑光炸开。湮灭核心!我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一股吸力从背后撕下来,整个人被扯着往深渊里砸。

白大褂裂了,扣子崩飞。我伸手乱抓,只摸到一片滑腻的数据流。祖传扳手脱手飞出去,打着转儿消失在黑暗里。我往下掉,耳边全是杂音,像几千人同时尖叫,又像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刺啦声。

落地没感觉,但意识像被人拿刀割开。四周全是黑雾,黏糊糊地往我脸上糊,一碰就钻进脑子。画面开始乱闪——我造的第一把神器爆炸,炸死了两个同事;我在实验室摔东西,吼着“你们根本不懂”;还有我爸最后一次出门前,回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你失败了。”

“没人信你。”

“你爸也是被你害死的。”

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是我自己心里冒出来的。我蜷在地上,头抵着膝盖,喘不上气。我想喊,嗓子像堵了棉花。我想爬,手脚不听使唤。

快了,再这样下去我就没了。

就在眼皮快合上的时候,前面亮了。

银色的光,一缕一缕飘过来,像小时候家里过年挂的彩带。光里站着个人,穿旧款白大褂,手里拎着一把扳手——跟我那把一模一样,只是更旧,边角都磨圆了。

“爸?”我哑着嗓子叫。

他没应,只是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数据流上,没声音,可每一步都让周围的黑雾退一点。

“你做得对。”他说。

我愣住。“什么?”

“沈皓没先救你,而是发动信念之网,这是对的。”他声音平平的,不像录音,也不像幻觉,“星轨族留下的不是武器,是选择。共生,不是控制。”

我鼻子一酸,“那你呢?你当年为什么走?为什么不回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扳手,“我回不来。织网者需要锚点,得有人在里面守着。你以为我在躲,其实我在等你长大。”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我不是来救你的。”他抬头看我,“我是来告诉你,你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扛这事。你骂过的每一个神器,护过的每一个宿主,都不是白费。他们现在都在动,南美的猎人举起了弓,西伯利亚的孩子握紧了铁尺,连那条狗,都在用苹果核砸黑影。”

我眼前突然闪过画面:东京地铁站里,一个戴耳机的男人闭着眼,手指还在敲扶手节奏;非洲难民营里,少年把破盾牌插在地上,嘴里哼着歌;广场舞大妈抡着战刀,一边跳《最炫民族风》一边砍向空中触手。

这些人,我都见过,有的吵过架,有的救过,有的甚至嫌他们拖后腿。

可现在,他们全连上了。

“你恨ALphA,恨我,恨自己。”我爸说,“但你现在做的事,比恨重要。”

我慢慢坐直了,“所以……我不该逃?”

“你不该放弃。”他纠正我,“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把扳手攥紧。因为后面的人,正靠着你这点光往前走。”

我低头看自己手心,空的。扳手丢了。

可我还能动。

我能骂,能吼,能护短。老子是造过烂摊子,可我也修得了。

我抬起头,想再说点啥,可我爸的身影已经开始淡了。

“去完成它。”他说完,转身走进光里,没回头。

我没追。我知道他不会真回来,但他留下的话够用了。

我闭眼,深吸一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全压下去。脑子里只剩一件事:我还活着,我还醒着,我还能干一票。

就在这时候,外面炸了。

不是声音,是感觉。一股热流从头顶劈下来,像夏天雷阵雨第一滴砸在脑门上。紧接着,光!大片大片的光涌进来,把黑雾照得稀烂。我被这股力量托起来,摔在半空又弹回去,像被浪打上岸的鱼。

睁眼一看,整个核心都在裂。

裂缝里透出光,五颜六色的,有红的像广场舞音响灯,有蓝的像沈皓的眼镜反光,有黄的像狗王项圈上的苹果核。它们缠在一起,拧成一股绳,狠狠抽在噬能体身上。

全球宿主,全压上来了。

我感觉到南美猎人的骨弓拉满弦,西伯利亚女孩的铁尺嗡嗡震,太平洋渔船上的老头把生锈船锚甩出去,东京上班族摘下耳机,把那首老歌唱到了最高音。

这些念头本来杂七杂八,现在却齐了。

像一群乌合之众突然喊出了同一个口号。

我笑了下,嘴角扯得疼。

然后我看见,在那片光海尽头,有个手指正按下确认键。

沈皓。

那小子,真干了。

他没等我出来,也没问我要不要赌这一把。他直接摁了下去,把自己,把所有人,全押上了。

好小子。

我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可我不能倒。外面的人在拼,我在里面也不能歇着。

我伸手往前抓,不管有没有用。

居然真让我捞到点东西。

一根数据丝,泛着银光,轻轻绕上我手腕,像条温顺的蛇。

我抓住它,用力一拽。

身体轻了点。

再来一次。

又一条缠上来。

我一条一条扯,往自己身上绕。它们不烫也不冷,就是稳,像小时候我爸教我拧螺丝时,手把手带着的那种力道。

外面的光越来越强,轰鸣声一阵接一阵。噬能体在叫,不是人声,也不是兽吼,是无数负面情绪挤在一起爆开的声音,难听得要命。

可它撑不住了。

裂缝变大,开始崩解。我能感觉到它的核心在晃,像地震时的楼。

我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手还在抖,但没松。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有人进了核心区。

我抬头看过去。

一道人影站在裂口边缘,白发,白大褂,胸口黑光闪烁。

陈景明回来了。

他盯着我,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伪善的温和,而是……慌。对,他在怕。

他大概没想到,这网真能成。

他抬起手,湮灭核心开始充能,光斑在他掌心旋转,越来越亮。

我也看着他,没动。

他咬牙:“杨默,你父亲错了!只有毁灭才能重生!人类需要恐惧才能团结!”

我说:“你放屁。”

他一愣。

我往前迈一步,“我爹没教你做人?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

他又抬高了手,“最后机会,加入我,否则——”

“否则你就把我再推一遍?”我冷笑,“来啊,老子这次准备好了。”

他脸色变了。

可他还没动手,身后突然亮起一道金光。

下一秒,一把刀从斜里劈进来,擦着他耳朵过去,狠狠钉在墙上。

刀柄还在颤。

我咧嘴笑了。

“老娘说过,”张兰芳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我的队员,只有我能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