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稠稠地淌进画室,落在堆在画案上的旧物里。妮妮蹲在樟木箱前,指尖抚过箱盖的铜锁——这锁还是阿哲去年亲手换的,刻着缠枝莲纹,钥匙插进锁孔时,“咔嗒”一声轻响,像打开了一整个冬天的心事。
箱子里躺着不少老物件:沈书言那本边缘卷毛的笔记本,纸页泛黄却平整,显然被人反复翻过;补好的槐木牌被红绳系着,悬在箱角,随着穿堂风轻轻晃,槐芽与梅蕊的刻痕里落了点阳光,像撒了把碎金;旁边压着苏晚带来的南方梅枝标本,半透明的花瓣还带着淡淡的粉,夹在厚玻璃片里,底下写着“江南春分”,字迹是苏晚特有的娟秀。妮妮把这些一一取出,摆到画案上,忽然发现沈书言的笔记本里夹着片干枯的槐叶,叶脉清晰得像张细网,边缘还留着个小小的牙印——她忽然想起,那年沈书言来借画具,偷偷揪了片槐叶嚼着玩,被她笑着拍开手,原来他一直留着。
“这画角的灰都快成小山头了。”阿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站在画架前,手里捏着块软毛刷,轻轻扫过《槐荷图》的边角。画是妮妮十八岁时画的,荷叶用了泼墨技法,浓淡交错间藏着几尾小鱼,槐树枝从画的右上角伸进来,枝头停着只麻雀,喙里叼着粒槐米。当年沈书言看到这画时,曾笑着说“荷与槐凑在一起,倒像咱们仨”,现在想来,竟是句无心的谶语。阿哲的毛刷扫过麻雀的翅膀,那里有块极淡的墨痕,是沈书言当年不小心蹭上的,他当时急得要重画,还是沈书言按住她的手:“留点记号才好,以后看到就想起我。”
苏晚正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手里翻着本旧相册。相册里夹着张泛黄的合影:妮妮站在中间,手里举着刚画好的《初雪图》,左边是阿哲,肩上落着点雪,右边是沈书言,正偷偷往妮妮口袋里塞糖,三人背后的老槐树落满了雪,像披了件白棉袄。“你看这张,”苏晚把相册递过来,指尖点着沈书言的侧脸,“他那天非说要给你个惊喜,结果糖纸露了角,被你追着打了半条街。”
妮妮笑着接过来,指腹抚过照片里沈书言促狭的笑眼,忽然注意到相册扉页写着行小字:“槐树下的人,要一直在一起啊。”字迹是苏晚的,墨色却比其他页浅些,想来是后来补写的。阳光落在字上,笔画间仿佛能看出落笔时的犹豫——那时沈书言刚“走”不久,苏晚每次来都抱着相册坐一下午,眼睛红红的,却总说“没事”。
“书言当年总说,要是能和你们一起坐在这槐树下喝茶,就好了。”苏晚望着画里的石凳,声音轻得像羽毛,“他说这画里的石凳空着个位置,是特意留给我的,结果……”她没说下去,阿哲却忽然开口:“现在不是实现了吗?”他指了指窗外,老槐树下摆着三张竹凳,石桌上放着苏晚带来的桂花糕,蒸笼里的槐花糕正冒着白汽,甜香漫得满院都是。
话音刚落,院门口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小石头抱着块巴掌大的槐木跑进来,木牌上歪歪扭扭刻着朵梅花,花瓣大的大、小的小,却没个都刻得很深,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妮妮姐姐,阿哲哥哥,苏晚阿姨,你们看!”他举着木牌凑过来,鼻尖上还沾着点木屑,“我刻的梅花开了!王奶奶说,春天就得有新花样!”
妮妮蹲下身,帮他擦掉鼻尖的木屑,发现木牌背面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暖”字。“刻得真好,”她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比阿哲哥哥第一次刻的强多了。”阿哲在一旁假意叹气:“这就被比下去了?看来我得把珍藏的刻刀拿出来,跟小石头好好学学。”
苏晚接过木牌,用红绳把它系在沈书言的木牌旁边,两个木牌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你看,”她对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