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周,时间在园区里变成了一种模糊而痛苦的概念。
江焱在这段时间也终于摸清了守卫规律:
武装巡逻队每隔两小时换一次岗,夜间巡逻相对白天松懈,
但关键区域:围墙、大门、电力房始终有双岗。
而徐经理是明面上的最高负责人,在他之上似乎还有更神秘的“老板”偶尔通过加密电话遥控。
下面有若干打手头目,分别管理不同的业务组和安保力量。
江焱还记下了主要建筑的位置——
他们所在的主办公楼、宿舍楼、食堂、以及远处一栋独立的、守卫格外森严的“惩戒楼”。
水牢、刑房都设立于惩戒楼,还有靠近围墙的发电机房和供水塔。
江焱利用他在战场上的习惯,仔细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贺超在另一组暂时安全,两人利用极其有限的接触机会,通过暗语和眼神交换了基本信息。
他注意到,除了像李哲这样被彻底吓破胆的,仍有极少数人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不甘和隐忍。
在众多麻木的面孔中,有一个人引起了江焱的特别注意。
那是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大家都叫他“老魏”。
他沉默寡言,总是独自待在角落,眼神浑浊,动作迟缓,似乎在这里已经被耗尽了所有生气。
但江焱敏锐地观察到,老魏在低头走路或独自吃饭时。
那浑浊的眼底深处,会偶尔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锐利和警惕。
更重要的是,老魏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其他长期被囚禁者的气质。
那不是纯粹的麻木,而是一种深沉的、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坚韧。
江焱对自己的眼光非常自信。
他几乎可以肯定,老魏绝不是园区的眼线,而且在这里的时间可能比表面上看起来要长得多,甚至可能经历过园区更早的时期。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江焱心中形成:
老魏,很可能知道那几名失联同志的下落!
必须找时机接触他!
但在这个监控无处不在、告密者可能就在身边的环境下,贸然接近无疑会暴露身份和行踪。
江焱只能耐心等待着机会。
机会终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来临。
猛烈的雷雨干扰了部分监控信号,巨大的雨声和雷声也掩盖了细微的声响。
宿舍里异常闷热潮湿,鼾声和屋外的风雨声混成一片。
江焱注意到隔壁房间的老魏悄悄起身,走向宿舍尽头那个肮脏恶臭的公共厕所。
每个楼层只有一个,内部更是有监控死角。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厕所里也是相对私密的空间。
江焱等了片刻,也装作起夜,跟了进去。
厕所里灯光昏暗,只有他们两人。
老魏正站在小便池前,听到脚步声,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江焱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这鬼天气,让人想起国内老家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华夏会不会派人来救我们。”
老魏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但他没有转头,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继续着动作,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江焱知道不能直接问,他继续旁敲侧击,语气带着打工仔的抱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唉,听说以前国家以前派人秘密潜入了这里,后来就没信儿了,不知道人到底怎么样了?。”
“对了,你来这里多久了?”
听到这里,老魏猛地提起裤子,转过身,脸上带着警惕和一丝怒意,压低声音呵斥道: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来问我!想死别拉上我!”
说完,他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
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江焱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恐惧。
虽然只有一瞬,却足以证实江焱的判断——
老魏不仅听懂了江焱的弦外之音,而且他绝对知道一些内情!
这种激烈的、近乎恐惧的否认,本身就是一种信息。
江焱没有阻拦,也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第一次接触到此为止已经达到了目的——
他确认了目标,并且没有引起老魏的反感,同时也避免了被其他人察觉。
他需要给老魏时间消化,也需要等待下一个更安全的时机。
这条线,已经埋下了。
雨还在下,厕所里重新只剩下江焱一人。
他洗了把脸,看着镜中自己那张伪装得疲惫而顺从的脸,眼神却愈发坚定。
找到同志的线索,是完成任务的关键一步,而现在,他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
暴雨过后的清晨,园区里弥漫着潮湿而压抑的气息。
昨夜与老魏的短暂接触,虽然证实了猜测。
但也让江焱意识到,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如此高压的环境下效率太低,风险也不可控。
他还需要更直接的方式获取信息,尤其是关于那几名同志的下落。
而最有可能的地方,无疑是那座令人谈之色变的“惩戒楼”。
一个决定在江焱心中迅速成型:
他必须想办法进入惩戒楼,亲眼看看里面的情况。
而进入那里最“自然”的理由,就是违反园区的规则——
要么完不成业绩,要么制造冲突。
业绩不达标通常只是体罚或当众羞辱,只有严重冲突或逃跑未遂才会被投入惩戒楼关押。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江焱就选择了后者。
制造冲突不仅能更快达到目的,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局势。
避免因无能而受到不可控的羞辱和伤害,这更符合他的性格。
上午的工作照常开始,大厅里充斥着键盘声和打手的呵斥。
江焱目光扫视,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
一个负责他们这片区域的督导,是个满脸横肉、欺软怕硬、特别喜欢对新人耀武扬威的胖子。
这胖子经常克扣本就少得可怜的食物,并以此为乐。
机会很快来了。
临近中午分发那碗寡淡的菜汤时。
胖子故意少给了江焱半勺,还挑衅地瞪了他一眼。
周围几个“老人”都低下头,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