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所谓的“宿舍”极其狭小,面积不过十平米左右。
里面却密密麻麻地塞了超过十张双层铁架床,床与床之间的空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床上没有被褥,只有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床垫。
有些上面还残留着可疑的污渍。
空气不流通,闷热和恶臭更加浓郁。
房间唯一的窗户被砖块封死,只留下几个透气的孔洞,同样焊着粗壮的钢筋。
墙角堆着一些破烂的行李,显然是早先到来的人留下的。
地上随处可见烟头、垃圾,潮湿的水泥地面黏糊糊的。
“都听好了!”一个脸上带疤的打手站在门口,恶狠狠地指着房间里的人。
“这就是你们睡觉的地方!每人一个铺位,自己找!明天早上六点,楼道吹哨集合!迟到的人,没饭吃!”
说完,“砰”地一声,铁门被从外面重重关上,接着是上锁和铁链缠绕的刺耳声音。
他们被彻底锁在了这个铁笼子里。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新来的几个人,包括李哲,面如死灰地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眼神空洞,似乎还没有从连续的惊吓和绝望中恢复过来。
几个看起来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的“老人”,则麻木地躺在自己的铺位上,对新人的到来毫无反应,眼神里没有任何光彩。
江焱和贺超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找了个相邻的上铺位置。
江焱用手轻轻擦拭了一下床沿,手指沾上一层厚厚的油污和灰尘。
他仔细观察着房间的每一个细节:
封死的窗户、坚固的铁门、墙角可能存在的监控探头,以及那些麻木的“老人”——
这些人既是受害者,某种程度上也可能成为管理者的眼线。
这里的条件比最恶劣的监狱囚室还要不堪。
其目的不仅仅是节省成本,更是通过摧毁人的基本尊严和环境希望。
从心理和生理上彻底压垮他们,让他们更容易被控制。
这时,隔壁床铺一个瘦骨嶙峋、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悄悄凑近一点,用极低的声音对江焱和贺超说:
“新来的?别惹事,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能少受点罪。”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恐惧,说完便立刻缩了回去,重新变成一副麻木的样子。
江焱低下头,伪装出和其他人一样的惶恐和顺从,但心中冷冽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这个魔窟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他任务的艰巨和时间的紧迫。
他和贺超必须尽快摸清这里的地形、守卫规律、人员构成,并设法找到被扣押同志的下落。
在这个人间地狱里,每一分每一秒都伴随着巨大的危险。
真正的较量,在踏入这间宿舍的那一刻,已经无声地开始了。
夜色,透过被封死的窗孔,将冰冷的微光洒在这群“猪仔”身上。
漫长而残酷的第一个夜晚,才刚刚降临。
第一个夜晚,在死寂、恐惧和挥之不去的恶臭中缓慢流逝。
除了门外偶尔传来的巡逻脚步声和锁链晃动声,并未发生其他事情。
但这种未知的平静,反而加深了每个人内心的煎熬。
江焱和贺超几乎一夜未眠,利用黑暗的掩护,用极低的声音交流了初步观察到的守卫换岗大致时间,并约定继续伪装,等待时机。
清晨六点,刺耳的哨声如同催命符一般在楼道里尖锐响起。
铁门被粗暴地打开,打手的呵骂声传来:“起来!都滚出来集合!快!”
众人如同惊弓之鸟,慌忙爬下床铺,被驱赶到楼道里排队。
简单的清点人数后,他们被带往一栋被称为“培训楼”的地方。
培训楼内的景象与宿舍截然不同,却更显诡异。
大厅里悬挂着俗气的励志横幅。
如“今天睡地板,明天当老板”。
“加油干,宝马别墅不是梦”。
然而,与这些口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窗户同样被封死,每个角落都有监控探头,门口站着持枪的守卫。
江焱、贺超、李哲等男性被分到了一个较大的培训室。
里面挤满了人,粗略看去不下七八十,大多眼神呆滞,面色憔悴。
讲台上,一个穿着廉价西装、自称“王讲师”的中年男人,正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业务知识”。
培训内容完全是照本宣科,充斥着谎言和套路:
——要求他们伪装成“高富帅”、“白富美”、“成功分析师”,使用公司提供的虚假照
片和视频来打造朋友圈和社交平台形象。
——分发厚厚一叠话术本,针对不同“客户”设计了从初识、嘘寒问暖、建立感情到引导投资、制造危机、最后收割的全套流程。
如何利用人的贪婪、孤独、同情心进行诈骗,被讲解得细致入微。
——演示如何操作那些被篡改过的、后台可人为控制涨跌的虚假投资平台、赌博网站或刷单App。
王讲师不断强调,完不成业绩的严重后果——体罚、电击、关水牢。
同时也画着大饼,许诺拉到“大单”后可以享受的“特权”——更好的食物、单独房间、甚至有限的“自由”。
整个培训过程中,打手们在教室里来回巡视,看到有人走神或打瞌睡,上去就是一脚或一棍子。
室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女性培训室里,付晓晓正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冲击。
她和其他女性一样,被强迫学习如何利用性别优势,在社交软件上“钓鱼”。
恐惧和绝望让她几乎崩溃。
就在培训中途休息,众人被允许去走廊尽头的厕所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付晓晓低着头随着人流移动。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从男厕所走出来的一行人中的一个身影上。
那个身影虽然消瘦、佝偻着背,穿着脏兮兮的工装。
但付晓晓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男朋友,阿杰!
“阿杰!”
付晓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带着哭腔喊了出来,下意识地想朝他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