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站在废墟边缘，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没有伸手去擦，只是静静望着那扇门。
周大海握着鱼叉，深深插入湿漉漉的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呼吸粗重，但身形稳如磐石。
“你真要动手？”他问。
“必须动。”陈岸将陨石碎片嵌入声呐仪接口。咔的一声轻响，屏幕亮起，波纹一圈圈荡开。
时间门仍在旋转，红光愈发明亮。对面的陈天豪嘴角微动，钥匙又推进了一分。空气嗡鸣作响，仿佛有无形之物被拉至极限。
陈岸闭上眼，脑海中浮现航海日志里那句话：“双生不可共命。”
他睁开双眼，按下按钮。
声呐阵发出低沉的震响，十二个信号点同时亮起。这些探头是他三百多个日夜逐一布下的，从村东的老码头，到西边防波堤，再到北面的礁石滩，全都连成一体。
信号织网，笼罩整个渔村。
屏幕上浮现出画面——左边是1983年的办公室，灯光忽明忽暗，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伏在桌上；右边是此刻的会议室，一群人正签署合同，金笔敲击纸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两个时空交叠，如同两张纸贴错了位置。
“看到了吧？”陈岸低声说，“你不是我老板，你是偷走我人生的贼。”
陈天豪脸色骤变，手却未停。钥匙继续转动，时间门发出刺耳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挤入现世。
空中忽然飘出几张纸。
纸张陈旧，边缘焦黑，上面写着“血契”二字。它们缓缓旋转，连成一线，一端连着飞船，另一端没入海底。
“契约共鸣体？”陈岸冷笑，“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定规则。”
他将手掌按在声呐终端上，掌心划破，鲜血渗入系统。仪器闪了一下，跳出一行字：【是否启用基因锁破解术？】
他点了确认。
频率开始震动，与心跳同步。一下，两下。每一次搏动，那些纸便轻轻一颤。
第三下时，第一张纸冒起了烟。
接着第二张、第三张……火焰无声燃烧，灰烬飘落，宛如雪落人间。
陈天豪猛地抬头，眼神第一次出现慌乱。
“不可能！这仪式是我亲手设下的！”
“可你忘了。”陈岸声音平静，“签到系统认的是活人，不是死规矩。”
最后一张纸燃尽的瞬间，时间门剧烈晃动，红光熄灭。
陈天豪后退半步，钥匙仍插在空中，却再无法转动。
“还没完。”他咬牙切齿，“只要有人愿为钱卖命，我就不会消失。”
飞船底部泛起蓝光，缓缓升空。
周大海一直沉默。此时忽然抬头，右眼瞳孔缩成一点，泛出微弱红光。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嘴唇轻动：“哥……当年要是能听见这片海的声音……”
话未说完，他已举起鱼叉，直指苍穹。
陈岸取出激光雕刻器。这是最后一次签到奖励“深海声呐”的最后残能。
他没有犹豫，按下发射钮。
一道光束射出，命中飞船引擎。船身剧震，蓝光闪烁数次，轰然炸裂。
碎片四散，在夜空中划出整齐轨迹。
有人看出端倪。
“那是……码？”周大海眯起左眼。
是摩尔斯电码。短点长划，排列分明。
最终化作四个字：游戏结束。
陈天豪的身影在火光中逐渐淡去，终化作风尘，融入海浪之间。
陈岸松手，激光雕刻器坠地，外壳龟裂，冒出一缕白烟。
声呐阵的灯逐个熄灭。主控仪闪烁三下，彻底归于黑暗。
他弯腰拾起仪器，拍去灰尘，收回口袋。
周大海拄着鱼叉站着，肩头塌下一角。刚才那一瞬似乎耗尽了气力，但他脸上并无遗憾。
“结束了？”他问。
“封印了。”陈岸望着海面，“裂隙稳定了，不会再吞噬任何东西。”
“那咱回家？”
“嗯。”
两人转身，踩着碎玻璃向岸边走去。
村里的灯陆续亮起。有人推开窗喊：“外面没事了吧？刚才那动静吓死人了！”
无人回应。他们继续前行。
走到一半，陈岸忽然停下。
低头看向手腕。印记仍在，却不复灼热。蓝线已然消失，只剩几道旧疤。
他想起第一次签到那天，清晨五点，潮水刚退。他赤脚踏入泥滩，海水漫过脚踝，耳边响起一句：“今日签到成功，获得竹篓一只。”
那时只当是运气好。
如今才明白，那是命运重新开始的起点。
周大海回头看他：“发啥呆？鞋进水了？”
“没。”陈岸笑了笑，“就想起来以前的事。”
“少想点，累。”
“知道。”
他们走到滩头，渔船停泊在浅水区。船帮上贴着一张泛黄标签，写着“陈记渔业”。字迹歪斜，是陈小满写的。
陈岸伸手摸了摸，没撕。
远处海面归于平静，风也渐小。浪轻轻拍岸，一下，又一下。
周大海靠着船舷坐下，鱼叉横放腿上。他闭上眼，低声嘟囔：“哥，你看见了吗？这次咱们赢了。”
陈岸没说话。他望着大海，忽然觉得饿了。
今天还没吃午饭。
他掏出饭盒，掀开盖子。米饭压得结实，上面卧着两个煎蛋，边缘焦黄酥脆。
他咬了一口，蛋黄缓缓流出。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声呐仪轻轻震动了一下。
像手机来电。
他拿出来查看，屏幕漆黑，但指示灯闪过一丝绿光。
再按开机，毫无反应。
他皱眉，正欲收起，却发现仪器底部多了一道细缝——从前没有。
用指甲轻轻一撬，盖子松动。
里面藏着一枚银色芯片，边缘刻着一行小字：【下次签到地点：海底实验室】。
陈岸盯着它看了三秒，随后合上后盖。
他把饭盒递过去：“吃吗？”
周大海睁眼：“你不是饿了？”
“不急。”陈岸将芯片放进贴身衣袋，“等会儿还有事。”
海风吹来，带着咸腥与一丝铁锈的气息。
渔船轻轻摇晃，绳索拍打着船帮。
陈岸站直身体，望向大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