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高悬,晨光褪去凉意,赤崖城外的鲜卑空营里,审问声与应答声交织。两千多名留守的鲜卑士兵被集中在营中央,面对亲兵的盘问,回答却五花八门:有人说度步根带着大军往草原深处撤了,有人笃定曹操派了援兵,已将主力引向鲜卑边境,还有人声称大军往西戎之地去了,最清晰的说法,是指向赛音山达城的方向。
“主公,这些人明显是被许攸提前教好了说辞,故意混淆视听。” 负责审问的亲兵长躬身回报,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问了近一个时辰,还是没个准信。”
陈宇站在营寨的中军帐前,听着杂乱的回答,眉头拧得更紧。他早该想到许攸会留这一手,这些士兵看似慌乱,实则字字都在拖延时间。“罢了。” 他抬手止住审问,声音沉冷,“把这两千人全部押回赤崖城,编入劳役营,日后再从长计议。眼下,只能等斥候的消息。”
亲兵领命退下,营寨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空帐篷的哗啦声。陈宇走到帐柱旁,看着空荡荡的营寨,心头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抬脚重重踹在木柱上,震得帐布微微晃动。谁能想到,昨日还准备一场总决战,今日却只扑了个空,许攸竟带着十几万大军悄无声息撤离,让他这满腔战意,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发力。
他抬手按了按腰间的剑柄,思绪飞速转动:曹操已率八十万大军亲征赤壁,算算时日,想必已开战。依他对历史的记忆,曹操在赤壁必败,到时候便是他进军长安的最好时机。可若被度步根牵制在鲜卑战场,错过这个窗口期,系统交代的两个任务,又要往后延期。
“主公。” 就在陈宇沉思之际,岳飞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几分急促,“斥候传回消息了!”
陈宇猛地回头,见岳飞手持一份探报,快步走进帐内。“说!” 他语气急切,目光紧紧盯着岳飞。
“往赛音山达城方向的斥候,在七十里外发现了大军行进的痕迹。” 岳飞展开探报,指着上面标注的路线,“马蹄印、粮草车辙都很新,看规模,至少有十万兵马,应该就是度步根的主力。他们行进速度不快,大概率是要退守赛音山达城。”
“赛音山达城……” 陈宇喃喃重复,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他竟忘了,那座城虽被拓跋武屠过,又经王玄策一把大火烧了一天,但城墙与基础城建还在,只要稍加修缮,便能成为防御工事。许攸选这里退守,确实比守临时营寨稳妥得多。“我早该想到的!” 他沉声道,语气带着几分懊恼。
岳飞问道:“主公,度步根大军行进缓慢,我们要不要即刻追击?度步根刚经历大败,士气低迷,若趁势追击,或许能在他们抵达赛音山达城前,再挫其锐气。陈宇却摇了摇头,指尖在探报上轻轻敲击,思绪快速梳理:“追,但不能冒进。” 他抬头看向岳飞,语气笃定,“传我命令,大军分成三路,稳步推进,保持与度步根主力的距离。他们到赛音山达城需要多久?”
“斥候估算,度步根大军带着粮草,至少要两天才能到。我们轻装追击,最多一天便能追上,等他们抵达城下时,我们也能兵临城下。” 岳飞回道,早已算好行程。
“好!” 陈宇眼中闪过厉色,“就按你说的办!我倒要看看,度步根躲进那座死城,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岳飞应声:“末将明白!” 转身便去传令。
片刻后,凉州军的号角声在空营外响起,雄浑的号音穿透草原,传遍四方。原本分散在营内的士兵迅速集结,陌刀营列成整齐的方阵,凉州铁骑勒马待命,十万大军很快排成三路纵队,朝着赛音山达城的方向进发。马蹄声再次响起,比来时更显急促,旌旗在阳光下展开,如一道黑色洪流,朝着度步根主力撤离的方向,滚滚而去。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度步根的大军终于抵达赛音山达城下。远远望去,这座曾是鲜卑重镇的城池,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高大的城墙被烟火熏得焦黑,墙面上还留着刀剑劈砍的痕迹,几处城垛坍塌下来,露出内里烧得酥脆的砖石;城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门板布满裂痕,还沾着未烧尽的木屑,风一吹便发出 “吱呀” 的哀鸣。
走进城内,更是一片死寂。街道上铺满了厚厚的焦土,脚踩上去能听见细碎的碎裂声,偶尔能看到半截烧黑的房梁横在路中,梁上还挂着焦糊的布条;原本热闹的市集,如今只剩下几堵残垣断壁,墙角堆积着发黑的骸骨,被大火烧得蜷缩变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混着淡淡的腐朽气息,让人忍不住皱眉。士兵们不敢耽搁,纷纷跳下战马,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弯腰清理街道上的断壁与骸骨。有年轻士兵刚触到焦炭般的骸骨,便忍不住后退半步,脸色发白,却还是咬着牙继续动手 —— 许攸的命令在前,没人敢拖延。
阎柔勒着马站在街道口,看着眼前的焦土与残骨,眉头拧成一团,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这拓跋武…… 居然真的把满城百姓都屠戮了一空!连老弱妇孺都没放过!”
许攸策马跟在他身旁,目光扫过墙角的骸骨,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拓跋武本就残暴,他屠城,是想靠满城尸骸拖延凉州军的脚步,只是他没想到,陈宇比他更果断,直接让王玄策一把大火焚城,根本没有耽误时间收敛城中尸骸!”
阎柔顺着许攸的目光望去,只见度步根正站在不远处,大声呵斥着动作迟缓的士兵,催促他们加快清理速度。他收回目光,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几分担忧:“许大人,说实话,仅靠度步根这点兵力,想要抵抗凉州十万大军,胜算太小了。我们…… 真的不向主公求援吗?公孙康那边,虽说他畏惧主公权柄,可他也乐意见得主公与凉州在河北边境交恶,真的愿意出兵牵制陈宇?”
许攸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大概率是不会,前面我和度步根这样说也只是为了稳住他,公孙康就算会派兵,也只是派一支老弱残兵来应付我们,我压根没指望他!”阎柔的心沉了沉,又追问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真靠这残破的城池,硬扛陈宇的震天雷吧?”
“我早有安排。” 许攸抬手摸了摸腰间的信囊,语气缓和了几分,“昨日我已让亲兵快马送了一封信给荀令君,他如今坐镇河北四州,掌管粮草与兵马调度,比我们更清楚,陈宇要是拿下鲜卑,下一步必然是觊觎河北,这对河北四州,对他荀令君掌管的地盘,绝不是好事。他不会坐视不理。”
“荀彧大人?” 阎柔的眼神动了动,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许大人,有句话…… 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许攸的目光仍落在清理街道的士兵身上,语气随意。
阎柔压低了声音,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末将前些时日在幽州营中听斥候闲聊,说…… 荀彧大人与主公的理念早已不合,甚至因为许都皇宫的事,还和主公起了争执。如今荀彧大人对主公的态度,怕是……”
“慎言!” 许攸猛地转头看向阎柔,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带着几分警告,“朝堂之事,不是你能议论的!这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遍!”许攸虽然平日里在阎柔面前曹阿满,曹阿满的称呼曹操,可他深知曹操的心性,自己助他攻下河北四州,他虽生气,明面上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自己这么称呼曹操也只是对自己目前处境的些许怨气,可议论曹操和荀彧的事,那可真的会掉脑袋的事,所以才立马出言制止阎柔!
阎柔被许攸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拱手:“末将失言!”
“罢了。” 许攸收回目光,语气重新变得冷淡,“你也去帮忙整理吧,城防一日不修完,我们就多一分危险。就算荀令君肯派援兵,也得我们能撑到援兵来的那天。”
“末将领命!” 阎柔不敢再多说,催马朝着度步根的方向而去。
许攸独自留在原地,望着阎柔的背影,眉头却缓缓皱了起来。阎柔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 ,他又何尝不知道荀彧与曹操的分歧?去年曹操在许都皇宫打压汉献帝,随意杀戮汉室百官时,荀彧曾三次上书劝谏,字字句句都在维护汉室尊严,可曹操不仅没听,反而把他的奏折扔在地上,还削减了他一半的兵权。从那时起,这位曾满心满眼辅佐曹操的荀令君,眼底便多了几分失望。
“荀令君…… 我许攸的生死就掌握在你手中了!” 许攸望着河北方向喃喃,风卷焦土迷了眼,心中的不确定又重了几分。此时赛音山达城内,士兵们正疯了般抢修城墙,度步根亲自扛着沙袋填补城垛缺口,许攸则站在城头,时不时望向远方,盼着荀彧的援兵能快些到来。
而百里之外,十万岳家军正气势如虹地朝着赛音山达城推进。陈宇、项羽、岳飞三骑并驾在前,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名斥候快马奔来,翻身下马禀报道:“报!主公,度步根大军已入赛音山达城,正全力抢修城墙、架设防线!”
“好!” 陈宇勒马抬手,声音穿透军阵,“传我命令,大军加速行军,明日一早,对赛音山达城发动总攻!”
“主公,” 岳飞策马靠近,语气带着几分疑惑,“为何不在他们入城前拦截?若困于草原,他们无险可守,我军铁骑更易击溃;如今他们据城而守,反倒多了层阻碍。”
“因为不想他们有机会在逃了。” 陈宇目光扫过辽阔草原,沉声道,“鲜卑草原地域广袤,若他们一心奔逃,我们就算铁骑再快,也难将其一网打尽,拓跋武便是先例,追了千里才在燕然山脉将其斩杀,全靠地形收窄了他的逃路。如今度步根躲进城中,所有兵马都困在这方寸之地,反倒是我们瓮中捉鳖的好机会!”
项羽摩挲着霸王枪杆,眉头微皱:“那许攸号称计策无双,怎会犯这种蠢?会不会有诈?”
“我也有此疑虑。” 陈宇点头,“本以为他会在沿途设伏,没料到竟一头扎进赛音山达城。或许他的战略思维还没从中原转过来,以为据城就安全,忘了这是草原,一座残破城池反而成了牢笼。”
“可他为何不往河北边境撤?” 岳飞追问,“若往那边退,我们还得提防曹操的河北大军支援。”
“这就是他的误区。” 陈宇冷笑,“赤崖城往东千里无城,他怕在草原上挡不住我军铁骑,只能抓着最近的赛音山达城当救命稻草。至于曹操的援兵?等他们发兵,这城早被我们夷平了。” 说罢,他转头望向行军队伍中间,目光落在两具被防水布严密盖住的庞然大物上,“我这次可是带了攻城利器来,一座残破城池,根本挡不住它两发!”
岳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好奇追问:“主公,这是何物?从凉州出发时便被重兵看守,连我们都不让靠近。”
陈宇嘴角勾起笑意,语气带着几分神秘:“这叫火炮,是蒯义率凉州军工坊耗时半年造的。能把震天雷的威力和射程提上数倍,明日放两炮你就知道了,保管让你们大吃一惊!”
项羽眼中顿时闪过精光,拍着马鞍道:“竟有这等好东西?那明日可得好好看看,让度步根和许攸尝尝厉害!”
陈宇颔首,抬手一挥:“加速前进!别给他们太多修城的时间!” 号角声再度响起,十万大军步伐加快,朝着赛音山达城的方向,卷起滚滚烟尘。
而此时的赛音山达城头,许攸正盯着城下忙碌的士兵出神,一名斥候突然从阶梯奔上城头,气喘吁吁禀报道:“许大人!不好了!凉州大军已到百里之外,看行军速度,明日一早便能兵临城下!”
“什么?” 许攸心里猛地一紧,手指攥住城垛的焦木,指节泛白 —— 陈宇的速度,竟比他预估的快了近一天!他来不及细想,急忙转身对着城下喝令:“所有人加快速度!把囤积的石块全堆去南门!陈宇的铁骑惯于从正面强攻,定会先打此处!”
城墙上的士兵们动作瞬间更急,可每个人的脸上都藏着慌乱,有的甚至手抖得连石块都抓不稳。度步根握着马鞭从阶梯上来,见此情景,忍不住皱眉道:“许大人,凉州军来得这么快,我们连南门的城门都还没修好,只剩个空门框,怎么挡得住他们的铁骑?”
“十几万人,一晚上修不好一扇城门?” 许攸转头瞪向他,语气带着几分急躁,“把城内烧塌的房屋全拆了,用石块、泥砖把南门堵死!连缝隙都别留!所有人都动起来,谁敢拖延,军法处置!”
“堵死城门?” 度步根愣了愣,连忙摆手,“那可不行!我们的粮草还在半路,等后续粮草到了,怎么运进城?”
“等粮草到了再拆!” 许攸厉声打断他,“现在先顾着活下来,再问这种蠢问题,你就自己去挡凉州铁骑!”
度步根被怼得脸色涨红,憋了半晌才沉声道:“许大人,你这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城门全封了,我们不就成了瓮中之鳖?连一点退路都没有,只能死守这座破城!”
“不据城而守,你能在草原上挡住凉州铁骑?” 许攸反问,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难不成你还想带着残兵奔逃?跑得了一时,跑得了一世吗?陈宇的铁骑追了拓跋武千里,最后还不是把他斩了?而且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我们是要把凉州赶出鲜卑!甚至击溃他们,你意味的跑能把凉州军赶出鲜卑吗?”
度步根攥紧拳头,声音也高了几分:“我们鲜卑人本就不擅长守城!在草原上,打不过就分散跑,凉州铁骑就算再快,也不可能追遍所有方向!而且我们的城池从来只是屯粮用的,我还以为你退到这里有什么退敌之策,结果是把我们困死在城里!”
许攸闻言,心头猛地咯噔一下,度步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的中原思维。他下意识把 “据城防守” 当成了最优解,却忘了鲜卑人最擅长的是草原奔袭,而非死守孤城。可话已出口,他只能硬撑着,沉声道:“跑解决不了问题!骑兵攻城本就没有优势,只要我们坚守些时日,等援兵到了里应外合,才能击溃陈宇!”
度步根看着许攸笃定的神色,虽仍有不满,却也没再反驳,事到如今,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寄望于援兵及时到来。可还没等他转身去安抚士兵,一道带着疲惫与决绝的粗哑嗓音,突然从城头阶梯传来:“度步根,我黎戎族…… 要撤了。”
俩人循声转头,只见黎砜大步走来。他依旧是那副铁塔般的魁梧模样,兽皮甲上沾着修城的尘土,只是往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满是红血丝,额角青筋虽绷着,却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沉重。走到度步根面前站定,他攥着弯刀的手松了又紧,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去年大兴安岭暴雪,我族里快断粮时,是你给了粮草,救了我黎戎族上下。这份情,我黎砜记着。”
听到此话还在愣神的度步根心里猛地一沉,他清楚黎砜的性子,若是单纯愤怒,只会喊打喊杀,这般先提恩情,反倒是真的决意要走了。果然,黎砜话锋一转,声音低了几分,却更显无奈:“出兵前我跟族里的老人们保证,拿下赤崖城,就带足够的粮草回去,让孩子们熬过今年冬天。所以跟凉州军交手时,我黎戎的儿郎冲在最前面,可结果呢?第一战就折损一万多铁骑!那是我族里一半的精锐啊!我并未说什么,还反过劝你们,总觉得有许大人在或许能有转机。可今天进了这城……” 他朝着城西方向抬了抬下巴,那里是黎戎族士兵的临时驻扎地,“兄弟们清理营盘时,一铲子下去能翻出半截焦尸,风一吹全是骨灰,我们是马背上的人,不怕跟人拼命,可守着一座满是死人的城,算什么事?”
度步根急忙上前,按住他的胳膊:“黎首领,再等等!许大人已经传信求援军了,只要守住些许时日,等援军一到,我们就可以和援军里应外合,击溃陈宇的铁骑,甚至攻下赤崖城,到时候赤崖城里的粮草,我分你一半!绝不会食言!”
黎砜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失望,却还是轻轻挣开了他的手:“度步根,我信你不会食言。可凉州十万大军明天就到城下了,本来我以为你们说撤向一座死城只是荒芜的空城,没想到却真的是一座如同地狱般的死城!这城连城门都要封死,就算守住了,我族里的人在这儿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垮掉的风险。你忘了我出兵的目的?是为了让族人活下去,不是让他们陪着这死城一起埋了。”
许攸见状急忙上前:“黎首领,我可以先拨三成粮草给你,再让士兵把城西的尸骸清干净,给你们换个干净的驻扎地!只要撑过这阵……”
“不必了,许大人。” 黎砜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城头的黎戎族士兵,他们正望着城外的草原,眼里没了往日的战意,只剩对身后满城被烧成焦炭尸骸的恐惧,“我族的儿郎不怕打仗,可他们怕待在这坟墓里。半个时辰后,我带他们从北门走,就不扰你们守城。”
他顿了顿,对着度步根抱了抱拳,语气里满是歉意:“对不住了,度步根。若有来日,你需要帮忙,我黎砜还会来。但今天,我得带我的人回家。”
“你不能走!” 度步根猛地抓住黎砜的手腕,声音里满是情急的慌乱,“你走了,这破城我们根本守不住!你怎能这么忘恩负义?去年若不是我……”
“忘恩负义?” 黎砜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黎戎族为了帮你,首战就折了一半精锐!那是我族里最能打的儿郎!若不是你擅自决定攻城,我们怎会落到这步田地?我念着你的恩情没追究,现在只想带族人活下去,这也算忘恩负义?”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许攸连忙上前隔开他们,对着黎砜拱手道:“黎首领息怒,度步根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我倒有个折中办法,城外十里有片缓坡,虽不大却有植被树木,能遮风也能扎营。你可带部众去那里驻扎,不用你主动迎战凉州军;若我们守住城池,你再趁机偷袭凉州军后路;若局势不利,你随时可以带族人撤走,如何?”
度步根也连忙附和,语气缓和下来:“是啊黎首领!你在城外驻军,既能避开这满城尸骸,还能和我们形成犄角之势!等许大人的援军一到,你我里应外合,定能击溃陈宇!到时候赤崖城的粮草,我依旧分你一半,绝不食言!”
黎砜盯着两人看了半晌,眼中闪过思索,城外扎营既能远离死城,又能保留退路,若是真能等到转机,粮草也有指望。他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我就信你们这一次。但丑话说在前头:一旦战事不利,我立刻带族人走,绝不会硬撑着帮你们。”
“自然!” 许攸连忙应下,松了口气,“你放心,我们定能守住此城,等援军到来,一举击溃陈宇的十万大军!”
黎砜不再多言,转身对着阶梯下的黎戎族士兵喊道:“收拾行囊,牵上战马!我们去城外十里坡扎营!” 士兵们闻声,脸上瞬间露出松快的神色,纷纷扔下手中的沙袋与工具,朝着战马的方向涌去。
度步根看着他们的背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轻轻舒了口气:“至少眼下盟友没彻底散,防线还能撑一阵。”
可身旁的许攸,眼神却迅速冷了下来,望着黎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庸才!不过是些烧焦的尸骸,还能爬起来咬他不成?连这点胆子都没有,也配当草原首领?”
度步根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胳膊,其实他前面去在内城巡查时,也总觉得满街的焦味让人发怵,只是不愿承认。“我对这满城尸骸,心里也有些发毛。” 他低声道,“只是身为鲜卑首领,总得扛着抵御凉州的责任。”
“抵御凉州?” 许攸突然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度步根,你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若不是去年你和柯比能主动偷袭凉州酒泉边境,惹得陈宇北伐,我们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我本在河北安稳待着,还不是被曹阿满派来收拾你闯的祸!你倒好,还好意思说‘抵御凉州’!”
度步根被怼得满脸通红,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了…… 黎砜带着三万铁骑去城外,城里守卫力量少了大半,明天面对陈宇的铁骑,压力只会更大。”
“压力大?” 许攸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谁说黎砜走了不是件好事?说不定他走了,我们还能多撑些时日。”
度步根彻底愣住了,满脸疑惑:“许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黎砜走了,我们少了三万兵力,怎么反而能撑更久?”
许攸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用用脑子!若你是陈宇,率十万大军来攻城,却发现侧方十里外,埋伏着三万北狄铁骑,你能安心攻城吗?”
度步根下意识摇了摇头说道:“要是我,定会先清剿侧方的威胁,不然攻城时被偷袭后路,必败无疑。”
“这不就对了!” 许攸拍了下手,语气带着几分得意,“陈宇肯定会先去打黎砜!黎砜的铁骑虽能打,但和凉州铁骑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你不是说,你们草原人打不过就跑吗?黎砜一旦被追着跑,陈宇的注意力至少有大半会被他吸引走!到时候,我们守城的压力不就小了?说不定还能等到荀彧的援军!”
度步根这才反应过来,眼睛猛地亮了,可随即又皱起眉:“可黎砜毕竟是我们的盟友…… 这样利用他,会不会不太好?”
“盟友?” 许攸冷笑一声,眼神瞬间冰冷,“他主动提要走的时候,就没把我们当盟友了!你以为他真的是怕满城尸骸?拓跋武屠城、赛音山达城满是焦尸的事,整个鲜卑谁不知道?他当初答应来,怎么不说怕?偏偏斥候一报信,说陈宇明天就到,他立马要撤,分明是怕了陈宇的岳家军,想躲去城外保命!”
度步根猛地一拍额头,是啊!当初商议撤往赛音山达城时,黎砜明明点头同意了,进城后分配营地也没说半个 “不” 字,怎么偏偏在知道陈宇快到的时候,突然说 “受不了尸骸”?分明是借口!
“那…… 我们要怎么把消息泄露给陈宇?” 度步根的语气也冷了下来,他可以容忍盟友胆怯,却不能容忍盟友在危难时拆台。
“简单。” 许攸嘴角勾起一抹阴狠,“找几个机灵点的兵卒,伪装成逃兵,去给陈宇报信。就说赛音山达城里都是老弱残兵,不过是幌子,真正的主力,全在黎砜的驻扎地,就等着陈宇攻城时,偷袭他的后路!”
度步根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高!实在是高!黎砜不是想躲吗?那就让他先成为陈宇的目标!”
许攸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冷意,“他不是怕尸骸吗?那就让他带着那三万铁骑,好好尝尝被陈宇追着打的滋味,到时候,看他是怕尸骸,还是怕自己变成尸骸!”
说完,他转身对着亲兵喊道:“去把那几个从黎戎族逃过来的兵卒带过来!我有要事让他们去办!” 亲兵应声而去,城头的风依旧吹着,只是这一次,风里除了焦味,还多了几分阴谋的寒意。
而城外的土路上,黎戎族的三万铁骑正朝着十里坡行进。战马踏起的尘土飞扬,黎砜勒着马走在队伍前方,嘴角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方才在城头对许攸和度步根的妥协,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
身旁的副手望着前方的缓坡,忍不住皱起眉,凑近说道:“首领,我们这样离开赛音山达城,真的妥当吗?要是度步根和许攸真的守住城池,击败了凉州军,我们以后在鲜卑可就难立足了。度步根说不定会伺机报复,还有那个许攸,他是曹操麾下的人,要是记恨我们……”
“报复?” 黎砜冷笑一声,打断了副手的话,眼神里满是精明,“他们得先能活过明天再说!你真以为陈宇那么好对付?上次我们只是跟凉州军的先锋交手,就折了一万多儿郎,那还不是岳家军的主力!现在陈宇带着十万大军来,度步根和许攸守着一座破城,能不能撑过明天都难说。”
副手愣了愣,又问道:“可我们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撤走,还答应帮他们驻守城外……”
“帮他们?” 黎砜勒住马,转头看向副手,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我答应去城外扎营,不过是给自己留条路罢了。你想啊,要是明天战局对度步根有利,我们就从侧面偷袭陈宇的后路,到时候不仅能撇清‘撤军’的嫌疑,还能捞个‘战功’;要是度步根守不住,我们转身就能往鲜卑深处撤,陈宇的铁骑再快,也追不上我们草原人的马!”
副手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首领英明!这样不管战局如何,我们都不吃亏!”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许攸那套说辞?” 黎砜拍了拍马鞍,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许攸想把我们当挡箭牌,我偏不如他意。度步根空有蛮力,许攸满肚子算计,可他们都忘了,我们黎戎族能在北狄活下来,靠的不是硬拼,是识时务。”
副手闻言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说道:“首领深谋远虑属下不及也!”
黎砜没有理会他这句话,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西斜,天边泛起了暮色。“别拍马屁了,你带几个兄弟先去前面的缓坡探查,找块背风、有水的地方,给大军安营。这天快黑了,得赶紧扎好营寨,免得夜里出乱子。”
“是!” 副手连忙应声,带着几个骑兵朝着缓坡疾驰而去。
黎砜望着他们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赛音山达城的方向,眼神冷了下来。许攸和度步根的算计,他不是没察觉,可那又如何?只要他握住退路,这场仗打与不打、帮谁不帮谁,终究是他说了算。他轻轻夹了夹马腹,朝着缓坡的方向行进,心中早已盘算好,明天不管赛音山达城是胜是败,他黎戎族,都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