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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妃随即缓步走到嘉宁帝身边,柔声道:“陛下,臣妾听闻有人惹您动怒,放心不下,特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她一边温言软语地为嘉宁帝顺气,一边小心观察他的神色——也不知那凤倾城说了什么,竟将他气成这样。
“陛下,后宫妃嫔若有过失,理应交由臣妾处置,您何必动如此大的肝火?伤了龙体可怎好!臣妾这就将她带下去,定会好好惩戒。”
静妃字斟句酌,专拣好听的话说。
“来人,将她带……”
“怎么?”嘉宁帝危险地眯起眼,“静妃这是打算从朕手中救人?”
别以为他看不出她的心思,不过是想从他手中把人救下罢了。
静妃心中一凛,急忙道:“陛下,臣妾万万不敢忤逆圣意,您千万别误会!”
“起来吧。”嘉宁帝收回审视的目光,冷冷瞥向仍在受刑的凤倾城,“今日任谁来说情,朕都必取她性命,绝不宽贷。”
静妃心头一紧,明白自己怕是无力回天了。
方才汀兰殿的内侍跪在霜华宫外,求到她面前,磕破了头、血流一地,求她救他们美人一命。
父亲,不是柔儿不愿救这姑娘,实在是女儿已尽力了……
她在心中默道一声歉,目光同情地望向凤倾城。
这姑娘实在可怜,如今被皇上盯上怕是难逃一死。
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年的男人,心到底有多狠,她自己都说不清。
当年他的发妻一路助他登上帝位,他说杀便杀,毫不留情;还有林氏满门、太子一党……当年菜市口的血,可是流了三天都未干。
哎,真是可怜……
“殿下!殿下不可进去!”就在凤倾城几近昏迷之际,齐天珩赶到了。
他踏入养心殿,第一眼便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人——浑身是血,腿下更是一片骇人的鲜红。
“儿臣给父皇请安!听闻宫中有变,恐对父皇不利,儿臣特来护驾。”他草草行了一礼,便径直走向行刑侍卫,一把夺下那人手中木杖。
“住手!全都给我住手!”齐天珩厉声喝止。
“太子!你胆敢擅闯宫禁、不经通传私入养心殿!”嘉宁帝看着全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儿子,心中怒意翻腾。
“父皇,儿臣说了,是听闻您遇险,特来护驾。您莫非……听不清了?”
齐天珩目光转向一旁的福贵,“福公公,没听见么?父皇圣体不适,需静养,还不快扶父皇下去休息?”
他不紧不慢的语调听得福贵眼皮直跳——这莫非是要逼宫?
“太子!你想做什么?!”嘉宁帝颤手指向这个“不孝子”,气的站都站不稳。
“父皇说儿子要做什么,儿子便做什么——全凭您的意思。”齐天珩不再看他,径直走向凤倾城,将血泊中的人轻轻抱起。
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
“孽障!她肚子里怀的是野种,你也不嫌脏?这样的女人,也值得你冒险逼宫来救?”嘉宁帝满脸厌恶地瞥向那个双目紧闭的女子,仿佛在看什么污秽之物。
“父皇,她腹中孩儿是儿臣的。”齐天珩强压怒意,望向这个他喊了二十多年的父亲,眼中恨意暗涌。
“您明知儿臣属意于她,却偏要与儿子争抢。抢了便抢了,竟还不善待她!既然父皇不愿对她好,那儿臣便将她带回东宫。往后还请父皇莫再打她的主意——若再有下次,儿臣进宫,可就不止是‘护卫圣驾’了!”
静妃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以帕掩唇,生怕一不小心发出声响。
“不可能!朕已派人查过,她与谢家那小子有私!腹中野种怎可能是你的?你就这么急着给那野种当后爹?”嘉宁帝口出秽言,浑似乡野村夫,毫无帝王仪态。
齐天珩面露鄙夷:“父皇,我说是,那便是。只要我认,那孩子就是我的孩儿。”
他转而看向静妃:“静母妃,劳您陪父皇下去休息——他怕是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
静妃暗暗吞咽了一口唾沫。
以往竟未看出太子殿下有如此霸气一面,今日这一出,真真比他老子强过百倍。
“福公公,我们一起扶陛下下去歇息吧。”她朝福贵使了个眼色,搀起嘉宁帝的胳膊向内堂走去。
嘉宁帝僵立不动,任静妃如何拉拽,仍不肯移半步。
“陛下,识时务者为俊杰。”静妃低声耳语道,“眼下太子殿下势强,咱们得看清形势。若真逼得他宫变,后果不堪设想!”
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竟还不懂审时度势。
若再僵持,太子怕是要动真格——到时只怕他连性命都难保。
此刻她必须要交好齐天珩,待他日后登基,方能给俊儿求一块好封地,让他带着自己一起去安心养老。
静妃越想越远,险些弯起嘴角,幸而及时敛容。
“走吧,陛下,臣妾陪您下去。”她暗叹:不知陛下还在奢望什么?若有援军来,早在太子进宫时便该到了。
至今毫无动静,想必是已被太子控制了。
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蠢钝自负。都到这地步了,还不知暂避锋芒、保住性命要紧。
想想自己竟嫁了这样一个男人,她便觉得堵心。
方才稍好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齐天珩无心理会这边的细微动静。
他抱起凤倾城一路疾奔——必须立刻带她去医治!
其实眼下最稳妥之法应是就地医治,但他不敢将她留在宫中。
万一父皇冷静下来一个反扑,恐会生变。宫中实在太不安全。
所以必须立即出宫,回东宫!唯有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
“晨曦!快,去谢府找谢知遥,让他带上李府医!越快越好!”齐天珩急声吩咐。
“骑我的乘风去!速去速回!”
刘晨曦看了一眼他怀中昏迷不醒的人,心中一痛,转身便飞奔而去。
初一,你一定要撑住,我这就去为你寻大夫来!
凤倾城只觉浑身冰冷,疼痛钻心,比上回敲登闻鼓更甚……她这是要死了吗?
马车内,齐天珩凝视怀中人青白交加的面容,只听见出气多、进气少,忍不住一拳捶在车壁上,手背顿时鲜血淋漓。
他不该一等再等的!总想着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与父皇起冲突,能稳则稳……
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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