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谢知遥赶到东宫时,凤倾城已经陷入昏迷。
李府医连忙上前为床上的人把脉。
良久,他缓缓摇头:“凤姑娘……已经小产了。”
可惜了,她体质本就不易受孕,此番意外有喜,却竟又小产。
往后若还想再要孩子,恐比登天还难。
谢知遥一日之内接连遭受打击,几乎难以承受。
明明不久前他才得知自己将为人父,还来不及开心。他就要接受他们的孩子已经没了。
“李伯,您再仔细看看,初一怎么样了?她要不要紧?”谢知遥强稳住身形。
孩子没了他尚且能忍,但初一绝不能有事。
李府医再次仔细诊脉,眉头越皱越紧。
“她先前伤了根本,一直都未能彻底调养好,加之这之后长期奔波劳累、忧思过度,如今经此一劫,元气大伤。即便日后好转,恐怕……也会折损些寿元。”
谢知遥踉跄着后退半步,指节攥得发白。
他望向榻上气息微弱的人,喉间如堵着滚烫的棉絮,连呼吸都带着刺痛——他的初一实在是太难了。
自相识以来,他就没见过她过几天安生日子。现在没有孩子也就罢了,竟还要损及……
齐天珩立在一旁,手背的伤口仍在渗血,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抿紧嘴唇,盯着床上的人,额角青筋隐现:“李伯,无论您用什么药,哪怕倾尽所有,务必尽力为她调理好身体。”
她才十八岁,怎就到了损及寿元的地步?不过是进宫一趟,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那好父皇,真是好得很。
李府医叹息一声,提笔开方:“我这儿有一方:以千年人参吊住元气,辅以雪莲、当归等滋补药材,每日一剂,连服三月。只是……”
他顿了顿,“凤姑娘心结深重,药石之力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单靠药物实难……。”
谢知遥蓦地抬头,嗓音沙哑:“李伯,您只管开药,我守着她。”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离开,定要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凤倾城冰凉的手,以指腹细细摩挲:“初一,有我在。这一次我会陪着你,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守着你。”
齐天珩看着这一幕,默默无言,稍后转身离开。
此刻她身边应该留下的人,当是谢知遥。
他比自己更适合陪着她。
今夜他闯宫一事,想必会留下很多隐患。所以,他现在必须去善后。
屋外寒风凛冽,吹得他衣袍翻飞,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被冰封。
前几天她才刚失去妹妹,眼中光采尽失。若不是婉儿临终托孤,只怕她早已……
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一个至亲血脉相连的人。可一夜之间,亲生骨肉也没能保住。
若她不是凤倾城,换作任何一个寻常女子,恐怕早已活不下去。
方才他唤她多次,她眼中毫无反应,如同木偶,失去了所有生机。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凤倾城,仿佛魂魄已被抽离,只剩一具空壳。
他印象中的她,总是鲜活明亮、眉眼生动,会怒、会嗔,气极了甚至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可就在刚才,她好像已经死过一回。
所以此刻,他能容忍谢知遥陪在她身边,甚至是在他的东宫天天陪着她。
只要她能好好活着,此刻别的都不重要。
看来一味的蛰伏与隐忍,并不能换来父皇的收敛和清醒。
既然如此,他便反其道而行之。
·
“秦树,接下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尽力亲近并拉拢所有可用的武官,尤其是京畿一带的。京城的兵权,无论如何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
恐怕要不了多久,他那好父皇就会反扑,甚至可能想废了他这个太子。
“姚正,你负责与朝中四品以上官员接洽。另外,派人将凤倾城曾为大齐所做的一切传扬出去。我要在半月之内,让整个大齐都知道:曾有一名出身乡野的女子,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多次救民于水火。”
父皇既然不肯放过她,他便用民心对其口诛笔伐。
他倒要看看,有天下民心作盾,父皇还如何对凤倾城下手。
到那时,若他再不顾一切,就别怪他这个儿子替天行道——他不介意弑父。
这个念头其实他早已有之。
一个昏庸无道、忘恩负义、不顾惜百姓的皇帝,留着还有何用。
“还有,放出消息:说他罔顾人伦,强抢太子所爱,生生打掉了自己的亲孙儿。”齐天珩眼中掠过一丝狠戾。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既然对方做不了一个好父亲,他又何必勉强自己做个好儿子。
“殿下,这样是否……有些不妥?”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是否过于冒险?
更何况,将父子二人因一女子相争之事传扬出去,史书上难免会记殿下一笔。
“有何不妥?他做皇帝的都不怕遗臭万年,孤又有何可忌惮的。”齐天珩眼中翻滚着毁天灭地的恨意。
他原本一直顾念着那点微薄的父子情意,总以为只要自己足够隐忍,终能换来父皇的几分收敛。
待他日后驾崩,自己再接她回宫便是。
只要父皇不再动凤倾城,先前他指派龙影卫所做的那些事,自己也可以装作不知。
可如今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异想天开罢了。
父皇非但未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竟直接来东宫抢人,对凤倾城下如此狠手,还想将她活活打死,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哪怕那不是他齐天珩的骨肉,却是凤倾城的。
好!既然父皇毫不顾念亲情,他又何必再留余地。
“就按孤说的去做。若有人问起,便说孤因心爱之人命悬一线,意志消沉,接下来的二十余日不会上朝。”
他要以静制动,他倒要看看他那个好父皇接下来要如何动作。
同一时间,谢知遥也对知行吩咐:“去衙门替我告假,就说我突发重病,卧床不起,需请假二十日。”
接下的来这段时间,他不打算再去衙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