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霸总”风格的王笑书，气场与往日温润医者的形象截然不同。
王笑书温和地笑了笑，语气自然：“跟着萧叔叔过来，和学校谈点合作。”
“我刚才路过校办楼看到了，你也在里面？”慕容瑶坐直身，转过头看向周围，目光快速扫了一圈，并没有其他人跟来，倒是吸引了不少学生望过来。“你代表医院？不对，叶氏？”
“在，”王笑书没否认，他扶了扶眼镜，又稍稍松了松领口，动作优雅而不失分寸，“刚结束出来，正好看到你的背影。”
“怎么过个年，你就开始走‘霸总’路线了？”慕容瑶见状压低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问道，“这个赛道，你还真闯进去了？”
王笑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刚那股紧绷的气场瞬间消散，他又变回那个温和亲切的模样。
“我妈和萧叔叔联姻的消息放出来之后，你应该知道是怎样的‘盛况’，”他稍稍收敛笑容，语气轻松地说道，“这飞雪和小莫都跑了，这不，只能由我顶上。先吃饭吧。”
“噢，”慕容瑶拿起筷子继续吃起来，“那你怎么脱队了，跑来食堂？不会是跟着我来的吧？”
王笑书夹了一片山药，细嚼慢咽后，才缓缓说道：“我要是说是，你会怎么想？”
“啊？”慕容瑶下意识地把话题转开，“我能怎么想，想咱们都好一阵没联系了，你这是忙飞起来了？”
王笑书听出她的回避，浅浅一笑：“确实如此，最近我既要跑医院，又要盯着叶氏那边，实在抽不出空和你联系，正好遇见，说说话。”
“我以为联姻的事情是为了对付箫生，你们两家借此清洗内部，”慕容瑶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看他一眼：“新闻出来的时候才明白，你们这样的家族，说出去的话是不会收回的。飞雪说她最近参加了好多晚宴，脸都要笑僵了。萧莫还在不同国家飞来飞去……”
“联姻这事她和小莫‘抵死不从’，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俩自己也清楚，”王笑书夹着菜，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自己的孩子自己宠，我妈和萧叔叔只好出此下策，不过也只是订婚而已。”
慕容瑶微微一怔，她从王笑书的话里听出了一层意思——“联姻”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个可用的工具。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你家里给你安排相亲了？”王笑书主动打破沉默。
“这你都知道了？李泽熙这么大嘴巴吗？”慕容瑶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一些。
王笑书笑了：“我可是他们这帮弟弟妹妹眼中的‘老大’。”
“哟，”慕容瑶调笑道，“可以啊。”
“那没办法，谁让我比他们大，”王笑书扶了扶眼镜，“我爸过世那会儿进入公司，他们都还是小屁孩。”
慕容瑶明显看出他的眼神变化，她没打听过王笑书的过去，但也能想象从孤儿寡母柔弱妹妹，差点被叶氏集团内部那些老登们“吃干抹净”的情况，到王芳阿姨站稳脚跟掌握住叶氏集团，中间的艰辛可想而知。
还有，王笑书原名叶笑书。
“这样说起来，我忽然想起当年你当校医的时候。”慕容瑶岔开话题。
王笑书微笑着听她说，仿佛自己也被拉进那段记忆，目光柔和，这个时候的慕容瑶在灯光下像是罩了层淡黄色光晕，她的眉眼都是笑。
“班上有几个同学、年级里那些出名的‘霸王’，看见你就乖乖的，还挺尊敬的，”慕容瑶真想起来那会儿的场景，这些同学个个都有背景，不怕班主任，怕一个校医，她开始真信了箫莫的话，以为是年龄差距的压制，“我开始以为是箫莫经常去你办公室的原因，后来才知道，啧啧啧。”
王笑书笑着夹菜，动作优雅从容，整个人温润如玉。
“小莫小时候就长得好看，脑子聪明，之前一直很听萧叔叔的话，圈子里长辈没有谁不喜欢他，小辈们玩也好、读书也好，都跟着他，后来他……”他偏偏头，露出一个“你都知道”的神情。
“后来中二了，”慕容瑶笑呵呵地说道，“他也挺牛的，让老班又恨又爱的，拿他没办法，学霸和混混这种综合体他也是执教生涯中第一次遇见。你没算在他们一起？”
“差辈分了。”
“笑书哥，你才大几岁啊？”
王笑书温和地笑着，“我是属于跟他们哥哥姐姐同年龄层，进公司早，玩不到一起。”
“我懂了，”慕容瑶停下筷子，“‘别人家的孩子’，你就是。”
他耸耸肩，也算是默认，语速平稳，略带解释地说道：“李泽熙从小跟着小莫他们屁股后面跑，家里最小，被宠得厉害，好在没长歪。小莫当‘混混’那会儿，他是立志做小弟的。”
“哇，那他们关系可以啊。诶，他没来我们学校啊。”
“他爸发现苗头，打包把他送走了。”王笑书补充道，“给b市重点中学捐了一栋楼，拿到名额，把他困住，后来也打算送出国，小莫估计也看出来他没定性，出国反而不好，一边和李叔叔谈判，另一边把李泽熙劝住，说如果学习都搞不定，跟着他丢脸。毕竟小莫打架归打架，成绩没落下过。”
慕容瑶嚼着饭，像是在听故事，“诶，那李泽熙这样的出身，怎么会想到去县城做酒店？下沉市场风险不小吧，尤其现在经济环境不确定，前期投入肯定很大。他想证明自己，说明要来那招——不用家里的资源和钱，这不就矛盾了吗？”
王笑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说到点子上了。”
“啊？”慕容瑶有点没反应过来，“哪方面？”
“都没错，”王笑书夹了块排骨放到慕容瑶盘子里，“他确实没钱。”
“那……是家里看不下去支持了？我看他在我们县开的宴语可不小，他带我参观了一圈，无论酒吧还是餐饮、住宿、配套设施，标准都是按照五星级来的吧，”慕容瑶夹起那块排骨尝了尝，眼睛一亮——这打菜做得也不错，下次来吃这个。她继续问道，“现在倒是生意还挺好的，开业那会儿应该没现在这么火，据说那块地还是他全款买的。”
“有人出了。”王笑书说得意味深长。
慕容瑶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试图从他表情中读出些什么。她突然明白过来，试探性地问：“箫莫？”
王笑书温柔地笑了。
两人相对而坐的画面，在旁人眼中像是一幅画。
“啊？可他那会儿不是被萧叔叔送去国外了吗，怎么还有钱投资？”
“说我什么？”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慕容瑶被吓得轻轻一抖，王笑书的笑容也微微收敛，两人同时转头望去——萧磊正双手插兜，站在慕容瑶身后的过道处，朝着他们稳步走近。
程谨跟在他身后，手里还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摆着简单的两菜一汤。
“萧……董。”慕容瑶连忙放下筷子，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
这下真是实打实地应验了萧莫那句——“你会见到我爸”。
王笑书也随之站起身。程谨已将手中的餐盘轻轻放在桌上。
“诶，这么见外做什么。”慕容瑶身边的椅子被程谨顺手拉开，萧磊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从容地坐了下来，“还是叫叔叔。”
“萧叔叔，程特助。”慕容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僵，但还是迅速调整了过来，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程谨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很快又快步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三瓶矿泉水依次放在三人面前。
“坐，都坐，”萧磊拿起餐盘旁的筷子，语气随和得像是在自家用餐，“笑书，瑶瑶，别站着。”
“董事长，我先去招待一下其他人。”程谨恭敬地站在一旁请示。
慕容瑶转过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食堂里涌进了一批西装革履的人，正是她刚才在校办楼前见到的那群，其中还夹杂着几位院系领导，好几人正在不远处张望。
打菜阿姨、大叔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学生们交头接耳，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吃啊，”萧磊全然不见工作时的严肃，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咱们仨这也算是凑上一顿年饭了。”
“啊，萧叔叔，新年快乐，给您拜个年。”慕容瑶赶忙说道，声音还带着点颤音。
说实话，如今作为箫莫的女朋友再和萧磊见面，她确实有些手忙脚乱，心里发虚，全然没了之前单独见他时那股干脆利落。
“好，新年快乐，”萧磊笑得很有风度，但转向王笑书时眼神却有些微妙。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等那小子回国之后，我们再好好聚一次，到时候给你发红包。”
“啊？哦，好的……”慕容瑶反应慢了半拍。
“恐怕得叫上我妈和飞雪吧，”王笑书不慌不忙地接话，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新奇。他没想到萧磊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这种略带审视的眼神……倒有点意思。
“还有我。”王笑书微笑着补充，语气自然。
萧磊的目光在王笑书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轻笑一声：“那是自然。”
他重新拿起筷子，语气轻松了许多，“你们刚刚说我什么？”
慕容瑶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
王笑书适时解围：“瑶瑶回老家过年，家里除夕宴在酒店碰见李泽熙了。”
萧磊细嚼慢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小子去县城了？难怪年前晚宴没见到他。李老弟倒是很高兴，说他终于做出点成绩了？”
“生意不错，”慕容瑶迎上萧磊的目光，语气自然，“在我们县城很火，过年期间几乎天天爆满，听我亲戚说平时生意也好。”
“小莫带你见过他？”萧磊敏锐地抓住重点。
“噢，那倒没有，”慕容瑶笑着摇头，“我好像是在一次商业活动上，在李家的酒店见过他一面。这次认出我还挺戏剧的，他家大堂经理看到这个，才特别留意我。”
慕容瑶伸出左手，微微挽起袖口，露出大衣内里——绣着萧氏特有的暗纹。
“嗯，”萧磊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正常，这些人都受过专业训练，要认得一些标识。”
慕容瑶暗自咋舌：这些人的眼睛怕不只是练过吧，这么细微的差别都能注意到，而且她当时只是抬手给人看二维码邀请函。
“厉害。”她嘀咕了一声。
“再说，李家那小子所有下沉市场的项目都有小莫出的钱。”萧磊突然抛出一句，“认识我们家的纹样不奇怪。”
慕容瑶的筷子瞬间停住，惊讶地抬起头。
“小莫要找你。”萧磊看着她震惊的表情，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慕容瑶懵了，机械地转向王笑书，用眼神询问：这事你知道吗？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王笑书喝了口水，坦然迎上她的目光，“但你没回去，在城里，也就没特地明说。”
“瞒着我呢，”萧磊笑着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米饭上，“那小子从小就喜欢暗中布局，这点倒是随我。”
慕容瑶这才慢慢回过神，箫莫这是当年就想到自己会去县城，广撒网总能找到她。
她忍不住问道：“他哪来的钱？那会儿不是被您送去国外了吗？过得还挺惨的。”
萧磊和王笑书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这小子可比你想象的有本事，”萧磊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见惯了沉稳霸气的样子，这会儿倒是像普通家庭里为孩子骄傲的父亲，“十岁就开始用压岁钱做投资了，没找我要钱。李家小子的项目，他可是最大的投资人。”
慕容瑶怔怔地听着，上学那会儿箫莫是挺大方的，她一直以为是用的家里给的钱。
“不然，高三时候的他就能瞒着我，动用些力量把你安排去他的学校，他的班级里。”萧磊想起来就觉得挺好笑，儿子不仅“学坏”，还为了一个女孩动用心思和资源欺骗老子，“我那会儿火大也有这个原因。”
“啊……”慕容瑶有点没想到，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明明那么聪明，却要去当个到处打架的混混，浪费自己的才能，”萧磊看向王笑书，问道，“笑书，你也这么觉得吧？”
王笑书已经放下筷子，他吃好了，微笑地说，“他在尝试不一样的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每次都为他开脱，”萧磊语气熟稔，没有生气，“这小子人长得好看，亲朋好友没哪个不捧着他，我那会儿和萧生斗，根本没时间留意他，发现的时候人都自我放飞了。”
慕容瑶也放下了筷子，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大口，抽出纸巾擦了擦嘴。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洒在桌面上，将这一刻映照得格外温暖。
她听完萧磊带着笑意的“抱怨”，眼中的复杂情绪渐渐化为一种了然的温和。她将矿泉水瓶盖轻轻拧上，随后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萧磊，唇角漾开一抹浅浅的、却极为真诚的笑意。
“萧叔叔，” 她的声音平稳而柔和，“现在回头看，那时候的我们，可能都在用自己觉得对的方式，去笨拙地争取想要的东西和保护重要的人。”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轻快，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焦点：“不过幸好，时间最终证明，您和箫莫的选择都没错。他走出了自己的路，而您，也给了他足够的信任和空间。”
闻言，萧磊笑了起来，打量着她，这丫头这么多年了，本质没变过，超越年龄的通透和智慧，“瑶瑶，你比那臭小子会说话多了。”
“谢谢，对了，萧叔叔，”慕容瑶这会儿才想起来问，“你们谈合作，怎么来食堂吃饭了？”
“刻板印象了，”萧磊喝着汤，接着放下碗说道，“工作餐，勤俭节约，响应号召。”
慕容瑶笑了，“我还以为萧叔叔和王阿姨的事报道出来，你们要搞什么慈善晚宴扩大企业文化影响力。”
“我们现在就在这么做。”王笑书抬手扶了扶眼镜。
慕容瑶一下子反应过来，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她了然地分析，“确实，校企合作更实际点，萧氏和叶氏在国内也是龙头企业，既支援科研发展，又能带来实际效益，新闻什么的都是会被官方推广的程度，影响力可想而知。”
萧磊笑着吃着剩下的菜，已经不奇怪未来儿媳妇的反应能力。
慕容瑶环顾一圈四周，依然有些目光往他们这边打量，她转回头笑着看了一眼王笑书，再将目光回到萧磊身上，语气略带调侃但又无比自然的话，“所以今天能坐在这里和您、还有笑书哥一起吃饭，感觉好奇妙。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说不定还以为……”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