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处,苏妄、荣祖耀、胜金棠和叶天阔带着保镖涌了进来。
众人目光在混乱的包厢里急切扫视,都在搜寻万盈月的身影。
当视线落在墙角那一幕时,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般,震惊地僵在原地。
万盈月坐在冰冷的地上,怀里紧紧抱着满身是血的宫宴卿,鹅黄色的套装裙上,沾染了大片刺目的红,与她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看上去格外凄惨又让人心惊。
“妈的!肯定是宫宴时这扑街干的!” 荣祖耀率先回过神来,怒骂一声,挥拳就朝着被按在地上的宫宴时冲了过去。
胜金棠和叶天阔带着手下的人紧随其后,对着宫家的人就是一顿暴打,拳头落在肉体上的闷响、骨头断裂的脆响以及宫家人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在包厢里回荡。
只有苏妄站在原地没动,狭长的眼眸死死盯着万盈月抱着宫宴卿的画面,那一幕像是一根尖锐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心里,刺得他眼睛生疼。细细打量,生怕万盈月有丝毫损伤。
他脸色愈发苍白,长腿迈开,朝着万盈月走去,每一步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情绪。
“阿泽!” 万盈月突然抬起头,撕心裂肺地喊着,声音里充满焦急与无助。
这一声,也让苏妄停止脚步。
听到喊声,阿泽和阿鬼立刻快步跑到万盈月面前,小心翼翼地架起昏迷的宫宴卿,然后迅速将他送上悬停在窗外的直升机。
直升机的螺旋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很快便载着宫宴卿消失在天际,朝着医院的方向飞去。
此时,包厢里的打斗已经结束,宫家的人除了被牢牢控制住的宫宴时,其余的都已经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
万盈月缓缓站起身,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浑身透着森然杀意。
“打断他手脚。”她声音冷冽,眼神空洞得可怕,“扔进海。”
被按在地上的宫宴时剧烈挣扎起来,却在触及她视线的瞬间僵住,那双眼睛里,再也找不到一丝的温度,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万家暗卫们接到命令,立刻行动起来。
此时的苏妄,目光发现万盈月颈侧那抹淡红的吻痕上,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密密麻麻的疼,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颅内钝痛骤然加剧,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脑髓里疯狂搅动,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强撑着不适,继续一步步上前,缓缓环住她的肩膀,将人拥入怀中。
“没事了,moon,有我在。”他低头轻吻她发顶,眼眸里翻涌着痛楚,语气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万盈月被他圈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微麻的痒意。
可这温存转瞬即逝。
苏妄只感头痛欲裂,温柔的面具瞬间撕裂。下一秒男人突然暴起,拇指狠狠碾过那处吻痕:“他碰这里了?”眼底翻涌着骇人的癫狂。
万盈月望进他猩红的眼底,心底涌起隐秘的期待。这才是她想要的苏妄,撕开所有伪装,真实的苏妄。
“阿妄!”叶天阔喊叫制止。
“呃——” 苏妄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呼,他推开万盈月,怕自己失控伤到她。
剧痛终于击溃最后一丝理智,他直挺挺地单膝跪地,修长的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指缝间渗出青筋,像是在撕扯着什么。
视线却依旧黏在万盈月脖子上,那眼神里翻涌着占有欲与毁灭欲,像头即将失控的困兽。
“妄仔!”万盈月刚要上前,却被胜金棠和荣祖耀拦住。
“让我过去!他不会伤害我!”她挣扎着,眼眶发红。
叶天阔刚想上前去扶苏妄,就见苏妄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上。
“苏妄!”万盈月心脏狠狠一缩,仿佛被人生生攥住。那个从容冷峻的人,此刻再次脆弱得像是随时会碎裂。
“阿妄!妄哥!”
“爷!”
“苏少!”
惊呼四起,场面霎时乱作一团。
可她的视线里,只剩下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
黄昏时分,新界道观。
万盈月跪坐在蒲团上,她就那么呆呆地望着神像,眼神空茫得没有焦点,双手交叠放在膝头,不祁不求。
阿九站在她身后三步远,一脸担忧。
不多时,call机声响起,阿九看了一眼:“大小姐,宫先生无碍。”
万盈月没有反应,侧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冷硬,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宫宴卿的伤看着吓人,其实没伤到内脏,失血过多。经历过万盈月染病那次经验,万家早就养了一批供给万盈月特殊血型的人,这时也用到和她一样血型的宫宴卿身上。
万盈月低笑一声,“阿九,我都不知道该求他是生是死,该求他是忘还是记。”语尾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
阿九听懂了她的语无伦次,半蹲在她身后,“大小姐,最重要你没事。”
“我?!”万盈月垂下眼眸,唇角勾起抹自嘲的笑,“我怎么会让自己有事,我没心的嘛!”
阿九只恨自己言语笨拙,知道大小姐只是嘴硬心软。他望着大小姐颓然的背影,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梳着双髻的小小姐。
“小小姐,”他下意识用回旧时称呼,“不舒服的,我扶你去凳子上坐。”
“不要!就要在这!”万盈月赌气般回道。
亦如当年,记忆里,她每次非要坐在他皮鞋上,不听劝阻的模样。不过几分钟后,那个倔强的小人儿就会娇气地说:“阿九,坐凳子。”
少年保镖们总会忍住,不笑出声。而他则会弯腰将那个小身子抱到万公馆藤椅上。
可自从三年前那场绑架开始,他们这群忠士,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独自硬扛所有。
此刻的阿九开口道:“大小姐,做你想做的,就算你想嫁入宫家,我们也是嫁妆,一同跟随。”他们这些人,生来就是为大小姐卖命的,除了她的指令,世间其他事都与他们无关。
万盈月轻笑一声,心中泛酸。
老道长手持拂尘缓步而来,身后跟着捧茶的小道士。见蒲团上的万盈月衣襟染血,老道长白眉微蹙:“万小姐,有厢房,不如先换身衣服?!”
阿九从车中取来素色高领旗袍,万盈月更衣毕,踏入老道长的厢房。
檀香袅袅中,老道长说道:“万小姐似乎有苦恼。”
万盈月笑笑,“道长,上次你说的,自小缘分,命中注定,是不是真的?”
老道长笑而不语,只将签筒推至她面前。
万盈月双手捧起签筒置于额前,闭目轻摇。
一支竹签落地。
小道士连忙拾起,恭敬递给师傅。
老道长取来对应的粉色签文,缓声吟道:“前缘未了化春泥,后遇东风又发枝;莫道相逢曾旧识,天教再续未完时。”
末了,笑着捋了捋胡子,说道:“缘起缘灭,天意难违。万小姐,和心中人的缘分还没散。”
“天意?!”万盈月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从手包中掏出一卷钱,放到桌子上,“多谢道长。我更信事在人为。”说完,万盈月起身微微颔首,潇洒离开。
小道士看着那卷钱,眼睛冒光,果然万家人出手阔绰,师傅几句话就值上万。
“师傅,万小姐会平安吧?”
老道长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声音压得极低,“该忧心的是与她有缘之人。”望着万盈月远去的背影,摇头叹道:“二人是缘,三人是孽,她身边可不止一个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