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跑车划过暮色，阿九握着方向盘。
副驾驶座上的万盈月，正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道观老道长那句 “你们缘分还没散” 在耳边回荡，脑海浮现少年岁月。
那时的九龙城寨，龙家大院内，龙少卿穿着白色短打衫，手里攥着把磨得发亮的匕首，站在院子里的老榕树下，教她怎么攻击敌人的要害。
他特意在草人的胸口画了个红圈，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moon，记住，这里最脆弱。刺这里，一击毙命。”
“知啦~”年少的万盈月拖着长音，却没心思学，踢着腿坐在石凳上，“我要吃陈记的菠萝包嘛！”
一旁的荣祖耀捧着个大西瓜，嘲笑道：“小少爷！万小月一天天除了吃和睡，脑子里没有别的了！你还费事教她做什么啊？！反正有你在她身边！蠢妹连匕首都拿不稳。”
“二世祖！现在就你在那吃，也堵不上你的嘴！”万盈月边说边扑过去，和荣祖耀扭打在一起！
龙少卿无奈摇摇头，上去拉偏架时，故意拽着荣祖耀的胳膊，让他结结实实挨了万盈月几下。
阳光透过榕树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带笑的眉眼上，亮得晃眼。
最后连最小的龙少风都看明白了，怯生生攥着把玩具小刀，有模有样的，一刀刺进草人胸口的红圈里。
万盈月立刻拍手叫好，“少风好叻！”她揉乱小男孩的头发，杏眼弯成月牙，“姐姐带你出城去吃九大簋！不带那只二世祖！走啦！小少爷！”
记忆里少年鲜活跑过来的姿态，突然变成宫宴卿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万盈月阖了阖眼，轻笑出声，点燃一支烟。
是啊，这缘分是没散，却支离破碎。
*
港城的夜色浸在霓虹里。
万盈月躲到骆承的夜总会消遣，谁也不想见。
三楼VIp包厢内，她慵懒地陷在真皮沙发里，指尖夹着细长的香烟，烟雾缭绕间，眼神空洞。
“再开三瓶法兰西白兰地。”她懒洋洋地抬手，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
舞女们刚要应声，包厢门被两名黑衣马仔推开。
舞女们的笑声戛然而止，齐刷刷地站直：“骆爷！” 她们在风月场里见惯场面，却没谁敢在这位总华探长面前造次。
骆承锃亮的牛津鞋踏进来，藏青色三件套西装，胸前的金怀表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翡翠黄金戒指在灯下泛着幽光，带着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眼神一扫，舞女们立刻低头而出，最后一个还不忘轻轻带上门。
万盈月嗤笑一声，将烟头碾灭在水晶烟灰缸里，仰头饮尽杯中残酒，“Uncle。”她懒懒地唤了一声，酒杯搁在大理石桌面上。
骆承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方才的威严瞬间敛去大半，换上一脸掩不住的担心：“囡囡，怎么玩失踪啊？”
“放心，Uncle。”万盈月拿起酒瓶给自己续上，笑得张扬又骄纵，“我万盈月做人做事，从来都不交待的，是其他人大惊小怪。”
骆承从口袋里掏出个珐琅烟盒，抽出支雪茄点燃，烟雾缭绕中沉声道：“泽城那边，胜少的人在宫家大宅制造了混乱，项前把人救出来了，人后天能到港城。”
万盈月闻言邪魅一笑，拿着空酒杯倒了杯酒，递向骆承，“多谢Uncle。”
骆承接过，轻抿一口，随即皱眉，“舞女别叫了，让陆森陪你。”
“噗——”万盈月一口酒喷了出来，“啊？！”
“听Uncle的！”骆承板着脸，故作严肃地又喝了一口酒。
万盈月眯起眼，忽然笑得狡黠，“那你不如叫肥sir来陪我，他更让人开心点。”
“噗——”这次换骆承喷酒。
肥sir头戴夜总会演出用的七彩羽毛发箍，手腕上叮叮当当挂满毛毛手镯，正扭着肥硕的腰肢，绘声绘色讲述：“月大小姐，我同你讲啊，那个贼佬见到我拔枪，吓得裤都湿咗...”他那张圆脸上挤着夸张的表情，配上原地蹦跳各种动作。
逗得万盈月哈哈大笑。
陆森等一众探员，都一本正经，正襟危坐，忍俊不禁，肩膀不停抖动。
荣祖赫进门时，一眼就撞见这荒诞的场景。
探员们见到她，站起身，齐声问好：“赫大小姐。”
荣祖赫挖了万盈月一眼，对着其他人道：“我陪她，你们走吧。”
肥 sir 立刻蹦得笔直，啪地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yes！madam！”模样滑稽。
逗得荣祖赫也笑出声。
待众人退去，荣祖赫坐在万盈月身旁。
万盈月讪笑着斟酒，“姐姐，肥sir当差人真是屈才！应该去演戏，我捧他当喜剧之王。”
荣祖赫点燃一支烟，泼辣道：“是不是想把所有人吓死！所有人找你找疯了！知不知？！今晚如果找不到你，就要告诉上海滩那边了！”
万盈月收起笑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荣祖赫又给她斟满，“饮吧！你呀！傻女来得！”她顿了顿，语气软了些，“他们两个都没生命危险！你怎么回事？！又躲起来！”
万盈月扯开嘴角笑笑，笑意却没到眼底：“我没事，姐姐。”她拿起酒杯又灌了一口，酒气混着语气里的轻佻漫出来，“捅人嘛，也不是第一次。妄仔昏迷，情况未知，也不是第一次。”
荣祖赫看着她自斟自饮，一脸担心，拿着空酒杯，陪着她喝起来，“moon，等阿妄醒过来，我去和他说你们俩的关系。”
“不必了，姐姐，我们之间本身也没什么，没什么可说的。”
“那宫宴卿呢？”
“等外公回来再说，”万盈月的眼神陡然阴鸷，举杯的动作带着股狠劲，“现在就看宫家如此情形，能不能把宫家真正掌权人逼出来。”
*
是日，商会司会议。
长桌两侧主位空置，其他座位均已坐满。
五大家族的人陆续到齐，除了万盈月和苏妄。
苏家莫总助代表，宫家宫羽代表。
宫家那位从未露面的大哥，终究还是没现身。
宫宴时被宫家人及时打捞上岸，生命无比顽强。
会议室内，荣祖耀扯了扯领带，“两位大哥，万小月怎么还不来？！不会连会都不开了吧？”
胜金棠霍然起身，担忧道：“不行，我去找她！”
叶天阔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祖赫说了，她不想见人，别逼她。”
就在这时，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外推开。
万盈月姿态优雅踏进会议室，酒红色丝绒连衣裙包裹着身段，发髻挽起，光彩照人得让人移不开眼。那双美眸扫过全场时，又淬着上位者的冷锐，让人不敢直视。
商会司司长落后半步，姿态恭敬。
除了三位公子，众人纷纷起立问好：“万小姐！”
“司长。”
当万盈月行至主位时，胜金棠立即起身，为她拉开座椅。
“多谢胜生。”她唇角微扬。
见她尚能玩笑，胜金棠先前的紧绷与担忧悄然消散，嘴角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
万盈月落座后，脊背挺得笔直，尽显高雅风范。
待她调整好姿态，司长方谨慎就座。
众人陆续落座，长桌两侧终于不再空寂。
荣祖耀坐在大班椅上，一下滑到万盈月身边，下巴搁在她椅背上，一脸哀怨地看着她。
万盈月微微侧脸，声音不高，“滑回去。”
荣祖耀立刻长腿一蹬，椅子退开，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盯着她，眨都不眨。
胜金棠捕捉她每一个细微表情。
叶天阔见到她安然出现，终于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