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8年6月6日,大骑士领,17:22
一间商务风的会议室内,陈一鸣拖出来了一个白板:
“辛苦一下大家,开完这个简会我们再吃饭。我的调查结果已经整理在桌子上的那个文件夹里了,大家可以传阅一下……先问一下大家,你们觉得这次会议要不要让送葬人参与?”
玛嘉烈立即摇头:
“乌萨斯盗印卡西米尔货币,如果真的属实,被炒作与发酵之后,肯定会加剧两国的紧张关系。而高多汀公爵的态度,你是知道的,他不允许我们提前扩大事态,那么送葬人为了维护我们和公爵之间的约定,一定不会赞成我们的行动。”
“好,那我就不通知他了,你们都赞成吧?”
陈一鸣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立刻绘制了一张地图。
陈晖洁仔细端详着那一堆手绘的线条和方块:
“这是……卡瓦莱利亚基的一部分?”
“对呀。”弑君者似乎早有预料,“手绘地图是指挥官的基本素养了。”
“你也会吗?”
“……不会,这种事情有点看天赋,浮士德那个小子就很在行。”
陈一鸣背对着她们说道:
“别听她胡扯,她就是不肯好好学而已。指挥的本领都是可以磨炼出来的。”
“不擅长的事情干嘛要勉强?你想培养一个厨子出来,都要浪费不少食材;你想培养出一个优秀的指挥官,那得搭进去多少人命?”
“到了不得不挑大梁的时候,你就是再不争气,也得硬着头皮上了……平时的磨难与牺牲,不都是为了关键时刻而准备的?好了,你们看……”
陈一鸣转身向参会人员说道:
“卡瓦莱利亚基目前还不存在,过几天监正会正式宣布之后,四城才算组建完成。乌萨斯人肯定不会将自己的手直接伸到监正会的眼皮子底下的……
“不过他们也没离监正会太远——想要便捷地伪造卡西米尔货币,他们就不能离大骑士领的核心区域太远。想要从头到尾破解卡西米尔的防伪技术很难。
“从零开始搭建卡西米尔货币的生产线更难,而从两国开战算起,到现在没超过一年,因此我一开始也觉得、乌萨斯不太可能是在本土生产伪钞的。
“乌萨斯想要攻击卡西米尔的金融体系,有着更便捷的方式——那就是串通商业联合会的内应,直接操控印钞厂就行了,不过想要做到这一步也很艰难。
“不然乌萨斯应该早就在战争期间这么干了……目前莱塔尼亚那边的战事已经进入了垃圾时间,乌萨斯很有可能重新寻找目标扩大战果,如果他们的计划奏效了,
“一个恶性通胀、上下离心、民生凋敝的卡西米尔绝对是个软柿子。乌萨斯的入侵不见得非要派正规军过来,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勾结商业联合会兼并更多资产与土地。
“暗杀几个不听话的寡头,然后再扶植几个愿意当买办的寡头,这样就等于掌握卡西米尔的半壁江山了。要是卡西米尔的货币彻底崩盘,你猜乌萨斯会怎么干?
“我能想到的方式都有不少,比如让卡西米尔废除当前的货币,改用乌萨斯的切尔文怎么样?或者稍微遮掩一下,发行新版马克,让马克的汇率和切尔文绑定;
“又或者假模假样地宣传一下两国友好,然后推动两国货币无障碍互换……总之,卡西米尔的自主性会进一步丧失。而如今的局面,就是初步丧失自主性的恶果。
“在和约中,乌萨斯要求卡西米尔放宽来自乌萨斯的投资限制,然后乌萨斯就在大量的投资中,‘不经意地’控制了这一家印钞厂的母公司,然后又进行了一些掩人耳目的举动。
“比如,媒体将相关的印刷厂宣传成感染者平权的典范,然后趁机掺入一些感染者员工——我猜测这些人大多是整合运动成员。还有一些被埋没的新闻也值得关注。
“商业联合会旗下的银行在发行任何一张钞票之前,必须向监正会的指定机构记录等值的财物作为……呃,可以简单理解为货币的‘抵押物’。
“这些‘抵押物’,以至纯源石、合成玉、赤金为主,地产、债券为辅——不过出于流动性考虑,后者的比重正在与日俱增。总之,银行不能凭空发行货币;
“每一张纸币都要有等值的资产来记账,让人们相信钞票不是废纸、而是在特定条件下可以兑现的凭证。但是在五月份的时候,出现了这么一条新闻。”
陈一鸣将报纸上被剪下来的一角放在了桌子上:
“监正会卷宗遭大量焚毁,纸质契约大面积丢失……”
弑君者紧盯着报纸上的小字:
“这不就是我们纵火的那一次……这不对吧?我们烧掉了参赛人员的档案,怎么会影响到银行的资产登记?这、早就有人想这么干了!”
“我们的行动只是给乌萨斯联邦提供了一次恰当的理由罢了,就算我们不放那一把火,我估计过不了多久,也会找个‘临时工失误’之类的理由,把凭证弄丢,然后实施他们的计划。”
“蓄谋已久啊。”玛嘉烈轻轻感叹。
“确实蓄谋已久了,看样子他们前几个月只是在少量生产假钞,然后近期突然大量投放——而且这些钱主要用来收购卡西米尔境内的资产、或者在灰色地带置换当地的赤金。”
陈晖洁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是说,乌萨斯通过打仗,让卡西米尔放宽投资限制,然后乌萨斯又自己印假钱、来收购卡西米尔的资产?那他们……不就是等于在抢吗?”
“嗯,我们之前占据切尔诺伯格之后,也用过印假钞的方式扰乱集团军属地的经济秩序……只不过我没想到卡西米尔这种金融高度发达的国家也能中招。”
弑君者疑惑地问: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我一直以为是集团军横征暴敛……导致的物价飞涨。”
他笑着回应:
“你都不知道,这就说明我和塔露拉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
陈晖洁很诧异:
“我一直以为你们干的只是……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没想到这种事情你们都做过?”
“这些事情不是我操办的,不过我确实知情。那个时候,我们的领导层中有一些帝国的官员、也有一些外国的顾问,他们想出了不少主意。比如哥伦比亚人就向我们提出过,
“想要增加根据地人口,不能只关注于……怎么把我们的地盘打造得像世外桃源,还要人为地制造一些能让居民们背井离乡的因素。这些说起来,还是有道德负担的……
“早期我们还在冰原上的时候,就惹了不少贵族,和我们合作过的居民,当然也遭到了贵族们的迫害,所以就不得不跟着我们……以前我们是无意为之,后来我们就主动了一些。”
弑君者在陈晖洁耳边悄悄说道:
“他可不算什么好哥哥……”
“嘁。”陈晖洁向她翻了一个白眼,稍微把椅子挪远了一点。
仇白则说:
“侠客屡屡以武犯禁,他们的手段为常人不齿。然而那些‘正派人士’,一言一行都有成文的规矩约束,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屡屡逾矩,贪赃枉法、以文乱法之事,屡见不鲜。
“侠客行于规矩之外,毫无法令约束,按理来说,他们更应沦为穷凶极恶之徒;可就在一片混沌之中,他们也愿惩恶扬善……侠客不见得有多善,只不过这些个‘规矩’,立得太坏了。”
陈一鸣点了点头:
“很不错的发言,下次可以试着用通用语流利表达。”
仇白顿时被扫了兴,眼睛一瞟,却又看见了偷笑的陈晖洁。
闪灵平时极少发言,她的话仿佛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有主动荷负罪孽的勇气,是战胜不了罪孽的。然而,缺乏比恶人更崇高的信念,也是无法真正战胜恶人的——否则,这充其量只是恶人之间的相互折磨罢了。”
玛嘉烈则不想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也有可能是她不想让话题跑偏:
“这些调查结果是你一天之内得出的?”
“这个被乌萨斯控制的印钞厂,是我今天找到的。”
“你的调查能力真是惊人。”
“对,连叶莲娜都嫉妒……她还为此打了我一顿。”他自嘲道。
“你准备怎么行动?”
“直接剿灭盘踞在那里的乌萨斯势力就行了。如果乌萨斯的计划胎死腹中,那么他们只能自认吃一个哑巴亏,这种事情肯定不能放到台面上。而乌萨斯为了大局考虑,肯定会和这起事件撇清关系,他们既然打着整合运动的大旗,就必须顾及颜面。”
玛嘉烈的眼睛望着他:
“你想用武力解决?不能通过曝光来解决吗?”
陈一鸣咬牙切齿地说:
“我要让乌萨斯感到疼痛。”
玛嘉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唯独在这一个环节的判断上,陈一鸣是不够理智的,但他……
但他总归需要一个契机,来抒发那些未曾言说、也永远言说不尽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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