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日,星期六。
西方的情人节,京市的街道上似乎多了一些甜蜜的氛围,但对于合租屋里的六人来说,这只是又一个需要警惕的夜晚。
轮到江知返和陈晨守夜。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壁灯。江知返没什么睡意,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无意识地洗着一副扑克牌——酒吧里顺来的。
陈晨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偶尔扫过门窗。
后半夜,江知返有些撑不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陈晨忽然站起身,动作很轻地走向厨房的方向,似乎是去倒水。
就在陈晨离开客厅的几分钟内。
江知返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
像是…什么东西被轻轻放在地上的声音。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循声望去——声音似乎来自辛容和方奕的卧室门口。
那里空空如也。
但就在他目光扫过的瞬间,他似乎看到,那门缝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的阴影极快地缩了回去?
速度太快,几乎像是错觉。
江知返汗毛倒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低喝一声:“谁?!”
没有回应。
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陈晨端着水杯从厨房快步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刚才…好像有东西在辛容他们门口…”江知返压低声音,指着那扇门,手指有点抖。
陈晨走过去,仔细检查门口的地板,又看了看门缝,摇了摇头。
“你看错了?”陈晨沙哑地开口。
江知返张了张嘴,无法确定。那感觉太模糊了。疲劳和压力会让人的感官变得不可靠。
“可能吧…”他泄气地坐回沙发,揉了揉额角,“妈的,真是要神经衰弱了。”
陈晨沉默地把水杯递给他。
就在这时,舒游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舒游披着外套走出来,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咳嗽了两声:“怎么了?”他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了。
“没事,”江知返立刻站起来,走过去扶他,“可能是我听错了。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
舒游摇摇头,目光却落在辛容卧室的门上,眉头微蹙:“我刚才…好像也听到一点很小的声音。”
连病中的舒游都听到了?江知返的心又提了起来。
三人警惕地又在客厅检查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
“都休息吧。”舒游叹了口气,“可能是风声,或者这老房子本身的动静。”
后半夜再无动静。
第二天,2月15日,周日早上。
辛容和方奕起床后,江知返立刻将昨晚的疑似情况告诉了他们。
辛容沉默地听着,走到自己卧室门口,再次仔细检查。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今晚我和方奕守夜。”辛容做出了决定。
夜幕再次降临。
晚上十一点,客厅壁灯昏黄。
辛容和方奕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各自搬了椅子,背靠着辛容卧室的门两侧墙壁坐下。
这是一个防守和观察的角度。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寂静无声。
方奕坐得笔直,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全身肌肉处于一种微绷的状态,随时可以暴起。辛容则相对放松一些,闭目养神,但耳朵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丝细微声响。
凌晨两点左右。
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摩擦声。
辛容和方奕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目光瞬间交汇。
声音…来自大门外。
不是卧室门,是合租屋的入户门方向。
非常轻,像是有什么极薄的东西,正从大门底下的门缝,被缓缓地、缓慢地…推进来。
一点,一点…
方奕无声地站起身,匕首已然反握在手,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就要扑过去。
辛容却猛地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臂,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在昏暗中异常冷静,示意方奕:等等,看。
那东西被推进来大半,停住了。
借着从客厅壁灯投射过去的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线,他们能看到,那似乎…又是一张纸片。
比上次门缝下看到的似乎要大一些。
它静静地躺在入户门内的地板上,一半在光晕边缘,一半隐在黑暗中。
像一个沉默的、来自未知世界的信使。
等待着被拾起,或者被忽略。
辛容和方奕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目光紧紧盯着那张纸片,以及门缝之外那片更深沉的、无法窥视的黑暗。
这一次,它没有立刻收回。
它似乎在等待他们的反应。
冰冷的寂静在客厅里蔓延。
入户门底下的那张纸片,像一个苍白的、来自深渊的瞳孔,无声地回望着他们。
辛容和方奕维持着绝对的静止,呼吸压到最低,所有感官都提升到极致,捕捉着门外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动静。
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窗外永恒的城市背景噪音,以及彼此胸腔里压抑的心跳声。
那张纸片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不再前进,也不后退。一种诡异的、近乎耐心的等待姿态。
方奕的手指紧紧攥着匕首,指节发白。他用眼神询问辛容:动手?还是等?
辛容的目光死死锁住纸片,大脑飞速运转。上一次在卧室门口,纸片被迅速收回。这一次,放在更公共的区域,并且停留……行为模式改变了。是试探的升级?还是某种……邀请?
他深吸一口气,极其缓慢地,对着方奕摇了摇头。然后,他用口型无声地说:“我去。”
方奕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充满反对。
辛容用眼神坚持,同时轻轻拍了拍方奕紧握匕首的手背,示意他保持警戒,为自己掩护。这是一种信任,将后背交给对方的绝对信任。
方奕下颌绷紧,最终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身体调整到一个更能随时暴起扑杀的角度,目光如炬,既盯着纸片,也扫视着大门可能的异动。
辛容缓缓站起身,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一只沉睡的蝴蝶。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入户门。
每一步都像是在雷区行走。空气沉重得仿佛有了实质。
距离在缩短。三米,两米,一米……
他已经能比较清晰地看到那张纸片。似乎就是一张普通的A4打印纸,被折叠了一次,对折缝朝着上方。
没有文字,没有图案露在外面。
他停在纸片前一步之遥,蹲下身。这个距离,他能闻到纸张淡淡的、微带粉尘的气味。他伸出手,手指悬在纸片上方,停顿了一秒。
然后,指尖快速而轻巧地触碰,捏住了纸片的一角。
没有发生任何事。
纸片被他拈起,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门缝外也没有任何力量与之争夺。
他迅速后退两步,回到方奕的身侧。方奕立刻上前半步,将他护在身后,匕首横亘身前,警惕地盯着大门方向,仿佛随时会有东西破门而入。
然而,大门依旧紧闭,门外一片死寂。那个投放纸片的存在,似乎已经离开了。
辛容低头,看向手中的纸片。方奕也侧过头,目光落在上面。
辛容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折叠的纸片打开。
纸张的内侧,是空白的。
不,并非完全空白。
在纸张正中央,是用最普通的黑色宋体、小四号字打印出来的两个字:
停更
两个字,孤零零地占据着纸片的中心。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停更?
停止更新?
这是什么意思?
辛容和方奕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和更深的不安。
辛容和方奕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和更深的不安。
这两个字太平常了,平常到可以在各种语境下使用:软件更新、小说连载、新闻推送……但放在此时此地,由这种诡异的方式送达,却笼罩上了一层极其不祥的、令人费解的迷雾。
“它……是什么意思?”方奕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被戏弄的烦躁。
辛容摇摇头,眉头紧锁。他反复查看纸片的正反面,甚至对着灯光看了看,没有任何隐藏的信息或水印。就是最普通的一张纸,最普通的打印机打出来的最普通的两个字。
“先收起来。”辛容将纸片重新折好,放入睡衣口袋,“明天和大家一起看。”
后半夜再无异常。但那张写着“停更”的纸片,像一块冰,持续散发着寒意。
2月16日,周日清晨。
当其他四人看到这张纸片时,反应各不相同。
舒游的烧退了些,脸色依旧苍白,他拿着纸片反复查看,甚至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那两个字,仿佛能摸出什么信息。“打印体。无法追踪来源。‘停更’……指向性很模糊,但暗示了一种……进程的中断?”
“中断?”青葵声音发紧,“什么进程?我们的……生活进程?”她想到了那些丢失的记忆和出现的异常。
江知返抓了抓头发:“妈的,能不能说人话?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弄张破纸打哑谜算什么!”他情绪有些失控,一夜的守夜和接连的诡异事件让他濒临爆发。
陈晨沉默地看着那两个字,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或许……”辛容缓缓开口,试图整合线索,“那些丢失的记忆,那些‘被跳过’的时间,就像是……‘更新停止了’?”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而发生的那些细微异常,像是……系统运行中的bug?或者……数据冗余产生的错误?”
这个基于计算机术语的比喻,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荒诞又贴切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