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舟抬手,拦住忍冬。
“这事儿不怪你,与你无关,孩子与我无缘,你不必再说。”语气十分冷静,让忍冬傻了眼。
“少夫人……”
“行了行了,你好生琢磨给我做小月子吧,听说这小月子十分重要,若是做不好的话,还不到老,身体就一堆毛病。”
“少夫人,奴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您若是想发泄出来,奴就在跟前,您打奴几下都使得——”
呃……
宋观舟倒吸一口凉气,“先扶我起来。”
丫鬟们知晓宋观舟醒来,一个个泪眼滂沱的进来请安,宋观舟瞧着阵仗,连连苦笑。
“都没了, 还念念不忘作甚,别再提及。”
“少夫人……”
哽咽声起,让宋观舟头疼不已,“还让不让我好生歇息了?”
完了!
少夫人故作坚强的样子,越发让人难过。
从正房里出来,连庆芳庆菲这等啥事不知的小丫鬟,也跟着一起抹眼泪,孟嫂几人也长吁短叹,等华重楼姐妹过来,立时围上去,连连追问。
“少夫人忽地有孕,又乍然这么了,将养好身子,往后可还能有孕?”
华重楼甚是为难。
她看着眼前年岁不一女子们,都为主子思虑,这话倒是不知怎地来面对。
“华姑娘,您到时说话呀。”
往常木讷的壮姑,都有些等不及,小声催促起来,华重楼轻叹, “少夫人往日身子受了多少磋磨,你们作为她的身边人,最是清楚,这次侥幸得来,已属难得,将来能否有孕,我也说不清楚。”
众人听来,原本期许的目光,骤然落寞下去。
“这可如何是好?”
刚止住的眼泪,又唰的落了下来。
华重楼赶紧安抚众人,“莫要这般想来,还是以照顾少夫人为主,调养身子之后,没准儿将养些时日,又得偿所愿。”
若无前头之言,后头这话倒是能给人希望。
奈何啊……
宋观舟这一眠睡,就到了晌午,精气神虽然还有些虚弱萎靡,但她整体痛感减少,倒是轻松不少。
华重楼随身也带着些补血安神的药丸子,宋观舟吃了之后,慢慢也缓和过来。
临山和阿鲁白日里都不得见宋观舟,生了担忧。
尤其是阿鲁,在临山面前来回踱步,“临山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临山垂眸,“好生待着就是。”
阿鲁哎哟一声, “你倒是得了老爷点头,能在山庄里闲养着,可我哪里成啊,四公子平日上值,我身上有差事的。”
临山瞧着内院,这一日里也不曾出来个丫鬟,有些奇怪。
阿鲁看他不说话,又走到他身侧坐下, “天又冷,寒风呼啸, 晚间就是元宵……,少夫人撇下四公子不管不顾,来到这里,你说……,你说这是个事儿嘛!”
谁家夫妻元宵节都闹事儿的!
阿鲁嘟嘟囔囔,看看外头,又连连叹气,直到快傍晚了,临山与阿鲁才得了忍冬来请。
“少夫人请你们入内,有事交代。”
终于等到人出来了, 临山还没开口,阿鲁已迫不及待问道,“好姐姐,今儿过元宵啊,少夫人不回府上去吗?”
忍冬摇头。
“昨儿大车小车的都拉来了,少夫人当然不回去。”
“那四公子呢?”
阿鲁面露疑惑,“两口子就这般分开过?”
忍冬微愣, “一会儿见到少夫人,你就知道了。”
她垂眸不语,但临山能看出她眼眸泛红,仔细看去,还能看到眼皮红肿。
哭过?
入了内院,陆陆续续还碰到壮姑、蝶舞几个,临山更生疑惑,因为所有人的眼睛,都含着泪水。
出事了?
临山马上回想这一夜,还算平安无事,没有宵小来犯,一夜里巡夜两次,未见异常。
压下心中猜测,随着忍冬入内。
屋里头炭火烧得正旺,热乎如夏,屋里屋外可谓夏冬之分。
宋观舟寻常梳妆,长发成辫,挂在胸前,鹅黄锦衣桃红褶裙,面色有些苍白,但看上去尚且还好。
二人依礼请安。
宋观舟招呼二人坐下说话,“今日元宵节,临山大哥看着安排庄子里过节的事儿,一会子阿鲁带着蝶衣、荷花回去,若能请得四郎过来,我们夫妻过个团圆小年,也是好的。”
“少夫人,您不回去?”
阿鲁抬头, 略有些惊讶,“……小的是想着这天气不好,天寒地冻的,再过会儿就到用饭之时,四公子就是骑马再快,到山庄之后也是夜里了,明日……,明日还得上值,朝廷给了今日节假,已是圣上恩赐……”
越说声音越小,到后头几个字,几乎听不见了。
旁侧蝶舞轻哼,“若四公子有心,今儿一早就该来山庄——”
“蝶舞!”
忍冬低声拦住蝶舞,阿鲁抬头看去,又被蝶舞冷冷的眼神吓得低头,他心道,自己这话说得没错啊,少夫人实在任性,这温溪山庄说来就来,不管不顾四公子的,大过节像是在闹小性子,还要四公子奔到庄子里来过节——
府上淩还有老爷呢!
孰不知,裴岸自昨夜回来,瞧着韶华苑空无一人时,早已怒不可遏,晚间去同父亲用饭,萧北不知宋观舟不在府上,还招呼二人次日元宵出门游玩。
“隆恩书院秦先生回来,在他家院子里做了个诗会,听得说甚是热闹,世子二哥与四郎不如带着钦哥儿、淩哥儿去凑凑热闹。”
也算是见见世面。
裴辰倒是生了兴致,转头拉着裴岸,“观舟去了庄子上,你一个人也无趣,倒是与我们去走走。”
裴渐轻哼,“观舟一人在庄子上难免孤独,你一会儿收拾收拾,去庄子上同她夫妻团聚。”
“她既是要静养,我就不去叨扰了。”
裴岸面无波澜,同意了萧北与裴辰的邀请,裴渐见状,知他气恼宋观舟自行往山庄去,身为父亲,欲要安抚几句,但想到辰哥儿与北哥儿还在,故而咽了下去。
十五这一早,裴岸在正贤阁厢房里醒来,他习惯性伸手往身侧摸去,却摸到一片冷冰冰。
是了。
这是父亲的院落。
宋观舟那狠心的女人,早抛开他不管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