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渐而今越发没有早觉,天不亮就起来了,等裴岸入门请安时,他早已写了好几篇大字。
“岸哥儿,你一会儿收拾收拾,往庄子里去。”
“父亲,孩儿同两位哥哥说好,今日去秦先生家的诗会上耍玩。”
“你就任由观舟一个人在庄子上?”
裴渐抬头,放了笔墨,看向幼子,“两口子是拌嘴了?”
裴岸迟疑片刻,摇头否认。
“她也该知晓是过节,去秦家我不拦着,可从秦家回来,不到您跟前请安,自行往山庄里去,这是她做的不对。”
“她有苦衷,也手书信笺差人递来给我。”
“呵!”
一听这个,裴岸更不喜了, “父亲,只怕是往日里我太过放纵她了,何事不能到您跟前来说,还以信件告知,真当自己是个才女了!”
“四郎!”
裴渐严厉呵斥,“她自有打算,也与我说得明白,如此瞧来,你们夫妻是有隔阂在的。”
“父亲,日日里哄着她,我也有些疲累,今日好不容易得个节假,父亲就别操心我们了。”
裴渐欲要与他说来,可裴岸低眉垂眼,难得像个孩子一样生气。
“行了, 你比观舟大几岁,又是男子汉大丈夫,平日里让着她些有何不可,何况观舟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无知妇人,与她好生说来,小两口的还有隔夜的仇?”
裴岸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裴渐正要再苦口婆心劝解几句,外头传来了几个孙儿的呼喊,“祖父,外祖父,我们来给您请安了。”
“姑祖父,瑞哥儿也来了。”
随着大人们的笑声,裴渐只能止住嗓子眼的话语,裴海迎了众人进来,除了宋观舟,裴秋芸家娘仨、齐悦娘母子二人、裴辰一家、萧北一家都到了跟前,笑意盈盈说是给裴渐请安。
唯有裴岸,孤家寡人。
他侧首看向门外,白雪皑皑,却生出一股寂寥来。
一日里,任谁提及宋观舟,他都不咸不淡的回避过去,午饭之后,齐悦娘瞧着不对劲,私下拉过裴岸来,“四郎,我准备了些吃的用的,你一会儿给观舟送去。”
裴岸不语。
齐悦娘又道,“这大过节的,你让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在外头,听着都凄凉,辛苦你跑一趟,两口子吃个团圆饭。”
裴岸轻叹,“嫂子,大过节的是她偏要往山庄里去,与我何干,昨儿我也想着?值去接秦家接她,谁知她一句话不吭,把整个韶华苑搬空。”
呃——
这事儿齐悦娘也是晚间才知,她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这老四家两口子平日里甚是恩爱,哪知过个年反倒是过得奇奇怪怪。
欲要找人问来,韶华苑早就空无一人。
寻了兰香来,兰香这才禀道,“白日里您同世子夫人去看望二太太,忍冬姐姐那时来禀,恰逢您还没回来, 与奴说了两句,就去正贤阁同老爷拜别。”
“忍冬怎地说来?”
“只说少夫人身子略有不适,往庄子里静养些时日,多则个把月,少来说的,也要大半个月。”
“老爷也同意了?”
兰香点头,“同意了,还让海叔差人帮着搬东西呢。”
“奇怪。”
都觉得奇怪,但该尽的责任,齐悦娘也不会落下,早早差人收拾好的物件儿,才来说服裴岸。
奈何,这小叔子也生了执拗,说不去就不去。
“她既要静养,嫂子何必还差使我去碍人眼,早些时候她还没入门时,我身边没她,还过不得这元宵了?”
任凭齐悦娘怎地劝说,裴岸不为所动。
倒是裴辰差人来喊,他立时带着钦哥儿离去,留下齐悦娘连连摇头,兰香走到跟前,“少夫人,都收拾好了,可是差人给四少夫人送去?”
齐悦娘无力摆手,“你看着办吧。”
兰香:……
好一会儿才小声问来,“少夫人,奴哪里能做得了主?”
也是。
齐悦娘叹口气,“算了,明日再送去吧,都这个时辰,不折腾了。”
两口子绝对是吵嘴了。
裴秋芸坐在萧引秀的房中,冷笑起来,“老四家的闹脾气,大过节的跑庄子上去,也是母亲如今不管事,否则真是要好生敲打一番。”
萧引秀听来,面上做苦恼之态,实则心中畅快不少。
再是恩爱的夫妻,新鲜劲一过,锅碗瓢盆灶台上的事儿,都惹人厌烦。
瞧瞧,一大早就看着老四垮着个脸。
“长姐,他们两口子的事儿,我们这些做姐姐嫂子的,还是少操心了,哼!老四对宋氏千般宠爱,也是宠坏了!”
裴秋芸蹙眉,“一会子我要回郡王府去,那这宋氏今儿回府来不?”
萧引秀哼笑,“韶华苑都快搬空了,哪里会回来……”
“莫不是躲着我?”
裴秋芸心生不喜,“年初二回来时,我瞧着两口子就不说话,合着闹了小半个月了?”
“长姐,老四房里的事儿我可不敢多过问,世子也是偏着宋氏的,好几次都因宋氏与我拌嘴,如今你也知晓, 我在这府上多不受人待见,罢了,守着我两个哥儿,勉强度日罢了。”
“老四啊,年轻气盛,若寻个知冷知热的在身边,哪里容得宋氏放肆,谁家媳妇如此无礼?荒唐!”
萧引秀听着裴秋芸直言不讳,叹了口气。
“如今这府上,父亲与世子都偏袒着她,明明是个没娘家的可怜人,本该活得小心翼翼,而今倒是厉害了,还与秦家来来往往,秦老夫人当做女儿一样,给接了回去。”
“罢了,时日一长,没个孩儿的话,老四不用我来提醒,自会寻个可心人,生个孩子。”
到时,再看宋观舟吧。
没了男人宠爱,也没有娘家,秦家与她无亲无故的,能给她撑多久的腰,谁也不知。
二人说了许久,萧引秀心中越发欢喜,几乎要藏不住了。
“我们都是一家人,自是盼着他们好,长姐操心府上的事就够心烦,还要挂心我们几个兄弟姊妹,可老四家的实在是——,哎,不知好歹。”
裴秋芸哼笑, “若不是看在老四的份上,就她那狐媚样,我才懒得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