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从浴室里出来时都显得有些失落，互不搭理，艾德里安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来了，问：“你们怎么了？吵架了吗？”
路易莎笑着说：“没有，我们怎么会吵架呢，是吧，艾米？”
艾米也赶紧点了点头，说：“没有，我们没吵架的。”
艾德里安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们，两个女孩的眼神都有些躲躲闪闪的。
“艾德里安，你为什么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们啊，我们今天有什么特别吗？”路易莎问。
“有。“
“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可爱，”艾德里安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
路易莎故作娇羞地说：“讨厌啦，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也特别的奇怪，”艾德里安补充道，“如果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哦，我也可以帮你们分担。”
路易莎点头道：“嗯嗯，一定，我们之间没什么啦，你说是吧，艾米？”
她一把将艾米揽了过来。
艾米也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
艾德里安并不傻，见两人这个表现，就知道里面一定有事。他叹了一口气，问：“如果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我们一定会的。”
***
也咯，两个女孩躺在床上，没有再像往常那样依偎在一起，而是背对背躺着，中间还隔一条鸿沟。
两个女孩都是很久都没睡着。
艾米心里很是忐忑，她在想自己话是不是说的太突然，也太绝了。但是，这些话在这她心里憋了那么久，这次她又让自己嘴皮子占了上风，自己一定是伤到路易莎了，怎么办？
路易莎也有些内疚，她真的没想到艾米竟然是这样想的。现在想来，以前她那些种种奇怪的表现，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如果她一直是那么想的话，自己以前在她面前大谈特谈自己畅想的未来时，岂不是等于往她心上捅刀子？也怪不得她今天情绪那么激动了。
“艾米。”
“路易莎。”
两人同时说道。
“你先说吧。”两人又同时说道。
“呃……还是我先说吧。”又是同时。
两个女孩都笑了，说：“老规矩，姐姐先说。”
女孩们转过身来，再一次面对面，试图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路易莎想了想，说：“对不起，艾米，是我没注意到你的想法，以前只是自顾自地说怎么逃跑，怎么离开之类的，你其实听的很不舒服吧？”
“不不不，”艾米否认说，“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没说出来，今天我的态度又这么不好，是我的错，我的话一定伤到你了吧。”
“不，我知道你不说是为了也为了我，其实我们两个将来一定要分开的话，谁心里都不好受吧。”说到这里，路易莎竟然哽咽了起来，“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伤心，才一直忍到现在的，我不怪你的，真的不怪你的。”
艾米将自己这个爱哭的姐姐抱在揽进怀里，将她的脑袋抱在自己的胸前，轻轻抚摸着，任由她的眼泪将她胸前的睡衣打湿一片，就像以前她在无数个黑夜做的那样，她柔声安慰道：“路易莎，你哭什么啊，我不是还在这里吗？乖，别哭了哈。”
路易莎点点头，好一会儿才止住泪水。
虽然从年龄上算，路易莎比艾米大一个月，算是艾米的姐姐，但是由于二人的年龄实在是太接近，在日常中倒也没很明确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路易莎抹干净眼泪，问：“艾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真的不支持你留下来。艾德里安虽然可能不会把你当成奴隶，但是其他人呢？你终究是他的奴隶啊，你真的愿意吗？”
“嗯，我愿意，我又不是为了其他什么人留下来的，我是为了他留下来。另外，我很确信，他没有把我们当成奴隶。”
“就算是这样，你说过，你要在生命中寻找合适的位置，这个位置究竟是什么呢？你的身份是什么？我们完全不了解他的过去，他有没有家人，他有没有爱过什么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看我们的。”
“另外，还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未来会结婚，有你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的孩子，会组建自己的家庭。到那个时候，你又算是什么呢？就算你是他的亲妹妹那也有出嫁的一天啊，你不可能陪他一辈子的，而且在人类世界里你也没有退路。”
艾米却不以为然地说：“我怎么不可能陪他一辈子。”
路易莎完全愣住了，脸上写满了疑惑与惊讶，她似乎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她发现自己即使有犬科动物的夜视力，即使今天的月亮是那么明亮，她也看不清这个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人。
“有我在，他可以不需要妻子。”艾米补充道，“我喜欢他，男女意义上的。”
路易莎定了定神，有些大喘气，说：“你真的愿意，为他付出一生么？可是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视情况而定吧，而且，我会去努力了解他的。”
路易莎又问：“如果，如果他的生命不需要你呢。”
“那我就去找你。”
路易莎笑了，说：“我记得艾德里安说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备胎？你把我当备胎用？”
“哎？才，才不是呢，”艾米争辩道，“你们俩的性质又不一样，你是我的姐姐，他是我喜欢的人，这怎么能算备胎呢？”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路易莎又严肃了起来，说，“可是，你要知道，人类和兽人是不能结婚的。”
“一场婚礼又能代表什么呢？如果他也能喜欢我的，这根本不算什么？”
“就算是如此，你能忍受其他人类对我们兽人那种根深蒂固的成见，他们可不会把你当成尊敬的韦尔夫人，只会把你当成韦尔家的奴隶。”
“我能忍受的了。”
“但是艾德里安呢？就算真如他所说，他们那个世界没奴隶，他不会有对奴隶的任何成见，也可以忍受一切成见和流言蜚语。但是你想想，如果你们想要孩子的话，你们的孩子呢？人们会怎么看你们的孩子，一个半兽人？一个奴隶母亲的孩子？他该如何忍受着别人异样的眼光成长呢？这些事情你都想过没有？”
艾米被问懵了，哑口无言，她还真没想过这些。
见艾米沉默不语，路易莎叹了口气，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我天真，但我其实都想过了，我做好死在逃跑路上的觉悟了，也想过逃跑不成留下来的可能性，最后我只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我们留下来，只能是当一辈子奴隶。真正天真的是你啊，艾米。”
“我说过，如果主人是艾德里安的话，我愿意。”艾米说这话时，幽兰的眼睛像是冒火一样。
“艾米！你真的甘愿人生就这样了吗？你就这点儿追求吗？”路易莎发火了，差点儿没控制住音量。
“路易莎，你少跟我提什么追求。”艾米也发怒了，低吼了回去，“你以前是部落酋长的女儿，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现在让你当奴隶你当然不肯。你可知道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和一只真正的流浪猫没有任何分别！”
“我听你说过的……”
“你只是听我说过，你哪里经历过，我真的……”艾米也开始哽咽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我真的受够了，我再也不想回到以前那种整天担惊受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我真的很珍惜现在的一切，我不想失去它们。你说过，人们从来不把兽人奴隶当人看，但我又什么时候被人当人看过呢？他们只是把我当成马路边一只浑身生着跳蚤的流浪猫。”
“你们都说我长的漂亮、可爱，可是那个时候谁愿意多看我一眼？我长的都没个人样！好不容易有个人看出来了，还不安好心。他带我去洗澡，我还挺感激他呢，结果等我洗完，他就凶相毕露，差点儿把我……”
艾米似乎被什么东西噎住了，抽泣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幸亏前一天我运气好，吃了顿饱的，要不我恐怕就没力气反抗了。”
艾米继续抽泣起来，她捂着嘴，极力地想让自己不至于哭出声来，免得惊扰到了隔壁的艾德里安。
路易莎着实被艾米的反应给吓到了，她心里很愧疚，她真的不知道艾米以前竟然还经历过这样的事。提起过去，艾米以前只是随口说一句：“我以前是只流浪猫而已。”从来也没像这样大声哭诉过，哭诉她从出生起就受到的非人待遇。
这次轮到路易莎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哭了，就像以前两个女孩在惊恐中，相互依偎着度过一个个漆黑的夜晚一样。
“我都明白了，你真的受苦了。”路易莎抚摸着她的头说。
“嗯！”艾米感激地点点头。
等艾米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后，路易莎说：“可是，就算是如此，你的幸福也不该如此卑微啊，艾德里安也这么说过吧？”
“不，路易莎，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就够了。我也真的，真的很喜欢艾德里安。他虽然有些不苟言笑，有些傻，还有些婆婆妈妈的，但我就是喜欢他。”
路易莎看着艾米那坚定的眼神，也终于放弃劝说她了，虽然她早该知道劝说艾米放弃她认定的事情就是在白费力气。
“其实，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嘛，那个张翎不也说会努力推动奴隶法的废除么？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艾米惊喜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如果真的能做到的话，我想我也会留下来吧。”
“太好了！”喜出望外的艾米激动地搂住了她，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好了好了，你先别急着激动。你听我说，现在我也已经完全信任艾德里安，他真心没有把我们当奴隶，我觉得有些事我们也可以跟他商量了。”
“比如说关于奴隶法废除的事情？”
“没错，希望他不会打我们一顿。”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