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齐飞为自己辩解,贺德华立刻追问道:“是齐飞指导你买的这只股票?”
丁旭看了脸色很难看的齐飞一眼,心里顿时有数了。他冷哼一声,对着贺德华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贺德华闻言一愣,那张保养得白白胖胖的脸上多了一丝潮.红。
他现在好歹也是太阳证券怀仁营业部的副总,虽然公司规模不大,他也没有在怀仁市的金融市场呼风唤雨的能力,但在证券公司的营业部里,他好歹是个二把手。平日里无论是公司员工还是客户,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何曾受过这等轻视。
“咳咳……”贺德华干咳了两声,用眼睛看了齐飞一眼,示意让他为自己作介绍。
当领导的,如果要沦落到自己为自己作介绍,那也太丢份了,至少贺德华是这么认为的。
齐飞见状,只好对丁旭说道:“这是我们营业部的副总经理,贺德华。”
之后,齐飞又指了指丁旭,对贺德华介绍道:“我朋友,丁旭,在武陵大学读书。”
听着齐飞有意无意咬重了一点的“副”字,贺德华觉得耳朵似乎被针扎了一下,心头一阵不爽。
贺德华虽然今年当上了副总,事业上算是顺风顺水,但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得陇望蜀,一旦当上了副总,就经常琢磨着要怎么把这个副字给去掉。
所以每当员工叫他贺总或贺经理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就会多一点,而如果有人不识趣,要叫他贺副经理,他的脸色就会不自觉地阴沉一瞬。
齐飞自然是看出了贺德华的心思和习惯,于是特意在这种细节上轻轻地刺了他一下。
齐飞是看出了贺德华不干不净,于是想暗示和提醒贺德华,他毕竟只是个副总,在营业部还不能一手遮天,为人处事不能做绝了。
不过贺德华偏偏就不信这一套,他的习惯就是穷追猛打,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也因为这样,虽然如今他早已经把昔日的同事和竞争对手完美地踩在脚底,但齐飞毕竟还是留在营业部里,每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贺德华总觉得齐飞有些碍眼。
也因为齐飞的过分低调,他没来由地对齐飞保留着一份警惕,总想找机会把齐飞彻底赶走。
只不过营业部的总经理陈正秋似乎还是有些同情齐飞的,因此一直有意无意地护着齐飞。
因此,贺德华也敏感地意识到,齐飞之所以咬住这个“副”字,无非就是想用陈经理来压自己。他强行按捺下心中的不快,勉强地笑了笑,对丁旭说道:“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了吧?”
没想到丁旭直接转过身去,轻声说道:“不好意思,这是个人*,无可奉告!”
贺德华再次被噎了一下,气得脸都涨红了。
无奈之下,贺德华看着齐飞,厉声说道:“齐飞,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齐飞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贺经理,我解释一下。我刚才就是路过这里,看见有朋友在这,就和他随便讨论几句。真不敢指导他,更不敢搞收费咨询。一来我现在没这身份,二来他可是个高手,也不用我指导。”
“哼,你这话哄谁呢?他还是个十多岁的大学生,能接触过什么股票,又能是什么高手?”贺德华不屑地说道,“讨论?讨论就是指导!你刚才就是在指导他,我在旁边都听到了,你承不承认?”
齐飞沉默了一会,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哈腰地说道:“是是是,你说是指导,那就是指导,反正我没收一分钱费。事实上,自从公司作出处分决定后,我就一直没有给任何客户提供过有偿咨询,没有违反过陈经理的规定。这一点,陈经理是清楚的。”
齐飞一边说,一边把自己两个裤口袋的东西掏出来,证明自己口袋里没有钱。
齐飞的口袋里,除了十块钱零钱和半包烟,一个打火机,什么东西也没有。
“没收费也不行!”听到齐飞再次用陈经理来压自己,贺德华心头怒火更盛,他冷笑一声,用尖锐的声音说道,“你现在是什么人?是清洁工!你的本职工作是搞好卫生!即使你不收费,但在上班期间提供炒股咨询服务,也是违反公司规定的,因为你不够格!所以,你这个月的奖金必须扣掉,全部扣掉!”
听到最后这句话,齐飞脸上一直挂着的讨好而谦卑的笑容,突然敛去了。原本微微弯着的腰,也因为这句话而缓缓挺直了,最后挺得笔直。
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齐飞变得不一样了。整个人竟然像一把要出鞘的剑一样,充满了侵略感和压迫感。
这是因为,齐飞已经被逼到绝路了!
作为营业部里特殊的清洁工,齐飞的工资比以往的临时工要高一点,但也只有一千元的保底工资,外加五百元的月奖。
也就是说,齐飞一个月最多只有一千五的收入。
在2008年的怀仁市,这点钱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只是因为官司缠身,怀仁市法院执行局每月还要扣掉他八百充作执行款,只留给他七百元作生活费。
齐飞现在已经离婚,孤家寡人一个,离婚时又几乎是净身出户,没有房子。这么一个大老爷们,衣食住行处处要钱,他要租房要吃饭要坐车要抽烟,七百元怎么都不够。
不得已之下,齐飞只好在外面私下接点股票咨询业务,收点钱以补贴家用、支付房租。
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赚不到外快时,齐飞有时甚至会一天只吃一顿或两顿饭,只为省了可怜巴巴的几元快餐费。
尽管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但齐飞仍然不肯戒烟。
因为对于他来说,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背弃他,但只要口袋里还能剩下几块钱,陪伴了他几十年的香烟,便依然会忠诚地陪在他的身边。
这也就是初遇唐浩时,齐飞为什么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地连吃三碗饭,那是因为前一天他没吃晚饭,这一天又没吃早饭。
齐飞当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天,为了挣点外快,他把脸都豁出去了,想大捞一笔。最终却在丁旭那句话的刺激下,把到手的五千块还给了唐浩,开始了合作炒股的历程。
还好,后来的合作炒股,还是对得起那失而复得的五千块的。
股同力水泥,买入价是4.13元,昨天收盘价是7.57元,净赚元。按五分之一的分红比例,他可以分到元,远远超过自己这了这个机会而舍弃的五千元现金。
而且,这还仅仅是第一笔投资的收益,今后如果把握得好,这些收益还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为此,齐飞是十分感激丁旭的。虽然嘴上不说,但在营业厅的角落里看着跳跃着股市行情的大屏幕时,他经常会想起丁旭的那句话——“你是要永远弯着腰,为那些人扫一辈子地,还是用这五千块赌一把,赌一个机会?”
无奈地当了这个清洁工后,齐飞是很能忍的,他能用讨好而谦卑的笑容面对每一个人,能对任何人点头哈腰,因为他心中还有希望。
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他不介意暂时弯腰。
随着与唐浩、丁旭的合作炒股,随着同力水泥的操作成功,齐飞觉得这个机会正在向自己走来。
他甚至会经常幻想,当牛市到来,钱越赚越多,自己就能把债还清,然后挺直腰杆,离开这间给自己带来了耻辱记忆的营业部,开始新的人生。
只是……这毕竟只是账面上的浮盈,要每年年底才能分一次红。
而现实生活中,他仍然只是一个月只有七百元生活费的穷光蛋,经常连烟钱都很难凑出来。
而现在,贺德华竟然要扣掉他五百元奖金,但这无疑是要他的老命啊。
虽然只有区区五百元,但就像一根针刺破了一个美丽的肥皂泡,让他明白了自己朝不保夕的真实处境。至于用十万本金翻50倍的那个机会,此刻想起来则是那么的遥远和不切实际。
齐飞忽然泄气了,觉得活着很没意思——为了一个渺茫的翻身机会,自己这样忍气吞声地苛且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如就这样终结了吧?终结这耻辱的一切,从此,不再忍气吞声!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眼前这个落井下石的王八蛋狠狠地揍上一顿,哪怕是和他同归于尽!
这一刻,齐飞半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愤怒再也无法自抑,甚至隐隐地起了杀心,他的身子站得笔直,眼神却四处游离,寻找着水果刀之类的武器。
听到争吵声,营业部的员工们都默默地围了过来,却没有靠得太近。
几乎所有的员工都喜欢和低调的齐飞打交道,却并不喜欢贺德华这个人,因为他过于嚣张霸道,小人得志。
但贺德华毕竟是副总,明面上和他相抗毕竟是不行的,所以他们都选择了围观。
丁旭也一直在冷眼旁观,他默默地看着齐飞挺直腰,绷紧脸,握紧拳头,一股从未有过的凶兽气势开始在他身上爆发出来。
下一秒,谁也说不清会发生什么事情。
贺德华也被这股气势给吓了一跳,他吃惊地接连倒退几步,有些口吃地说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丁旭看出了齐飞豁出去的决心,却不想他冒风险去拼命。于是站起身来,拦在了齐飞的身前。
丁旭只是轻描淡写地对着贺德华说了一句话,就把矛头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想罚齐飞?你做不到!”
“为什么?”贺德华刚缓过神来,又被这句话给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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