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心神不属,回到东宫自己的房间后才发现,萧夜弦这厮竟也跟了进来。
“你——”
萧夜弦一把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扬了扬示意其他人下去,很快房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想干嘛?”
朝歌警惕地瞪着他。
脚下微微后移,随时准备逃跑。
萧夜弦轻笑一声,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抱住,嗓音低沉:“这么戒备我干嘛?难不成我还会对你做什么?”
朝歌嘴角扯了扯:“你放开我我就信你。”
萧夜弦不放。
“朝歌,你今晚表现得很好,想要孤如何奖励你?”
朝歌撇嘴,死装哥,又装上了是吧?
前几天还是“我”,现在就变“孤”了。
她作势想了想,双手推了推男人胸前,直视着对方的双眼。
“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萧夜弦愣了一下,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太子妃之位。
他唇角微扬,眸色深深:“当然,想要什么都可以。”
朝歌忽然笑了,“好!那我要你今晚去前院睡。”
萧夜弦:“……”
目露挣扎。
他抿了抿薄唇,搂在朝歌腰间的双臂紧了又紧。
朝歌挑眉看着他:“不行吗?”
“……”
萧夜弦挣扎半晌,还是开口问:“为什么?”
他们俩明明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那个了,养伤的这些天里,他每天都想跟她做点什么,可白天里他有事,晚上偷偷摸摸去她房间里抱着她睡,受折磨的却是他。
这么长时间,他都被同生咒折磨成这样了,她怎么还是无动于衷?
男人凝视着她的双眸中显而易见的委屈、困惑,朝歌顿了顿,垂下睫毛。
同生咒已经失效了,萧夜弦现在对她的感情,便都是真正属于他本人的。
回想这几个月的相处以来,他从未做过什么真正伤害她的事,反而总是处处护着她,照顾她,也对她一心一意。
若是放到现代,有个这样的男朋友,说不定她也就嫁了。
可是,这里是古代。
她是商人之女,他是一国太子。
她的婚姻观认定的是只夫妻二人,而他注定要后宫佳丽三千。
她不认为自己有和这个朝代抗衡的能力,也不相信萧夜弦会为了她顶住天下人的压力。
她承认自己对萧夜弦动了心,可这点微末的心动在面对巨大的危机之时毫无抵抗之力。
好不容易能重活一次,还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她只想更爱自己。
“怎么?”朝歌反问他,“你一个太子,不会是想出尔反尔吧?”
萧夜弦皱着眉头,凤眸深沉地盯着她。
“朝歌,这么长时间没有行那事,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难不成这同生咒约束的只我一人?”
朝歌哑然。
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既视感。
“你在想什么啊,”她说,“同生咒当然约束的是我们两个人啊,你是因为同生咒才想跟我那样的?”
她故作恼怒,一把挥开他的手,从他怀中挣脱。
目光失望地望着萧夜弦:“我本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会有那么一点喜欢我,没想到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同生咒,那如果没了同生咒,你是不是还要杀了我?”
说到这里,她垂眸落泪:“我早就该猜到的,没有了同生咒,我什么都不是,你一个太子,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邪咒就忘掉那些仇怨,若不是同生咒逼着你跟我亲近,你是不是碰都不愿意碰我一下?萧夜弦,既然如此,那就把清衡道长找来,让他帮你我解开这该死的邪咒,从此你我一拍两散,或者你还是记恨我当初断你双腿,想要报复我,都可以,只是到时候能不能不要让别人杀我,我不想死在别人手上,我那么喜欢你,喜欢到为了你背井离乡,离开我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苏州,哪怕是死,我也只想死在你手上,萧夜弦,你会答应我的,对吗?”
朝歌说得太快,萧夜弦一个字都插不进去。
越听心里越慌。
终于等到朝歌说完,他上前一步就要把人重新拽回怀里抱着:“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怎么会杀你?”
明明疼她都来不及。
难道这么长时间,他对她所做的那些事,她都不曾看在眼里?
什么因为同生咒才跟她亲近,明明是、是——
朝歌一边哭一边十分敏捷地躲开男人的手,朝另一边避了避。
“那你敢发誓,如果没有同生咒,你也不会记恨我断你双腿的事,不会杀我杀我们全家?”
萧夜弦都要被她气笑了。
他实在搞不懂,她到底在执拗些什么?
他对她的真心她难道都看不见吗?
“怎么还提这件事?我都说了都过去了,我不会报复你和你家,而且,朝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你这样想究竟把我置于何地?”
朝歌:“我该知道吗?”
她红着双眼泪盈长睫:“萧夜弦,你知不知道我经常做噩梦,每一次我都会梦到有一天同生咒失效了,你突然暴起将我掐死在床上,然后抄了我家杀了我家所有人,每次做噩梦惊醒之后我都会告诉自己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们虽说只是被同生咒强迫着在一起的,但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一定不会那样对我,可我却每次都会想起你恢复记忆那天早上的画面,你掐着我的脖子要杀了我,我太害怕了……”
萧夜弦浑身僵住。
心神剧震。
她居然……
这几个月以来,他竟然都不知道她经常做噩梦。
那天早上的事给她留下的阴影该有多重,竟然让她胆战心惊到如今。
怪不得,他总感觉她对他若即若离,她的喜欢也总落不到实处,让他患得患失。
萧夜弦垂下手臂,沉默良久。
“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不会再伤害你?只有发誓吗?”
错已铸成,他想要和她长长久久得在一起,就必须想办法解决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巨石。
朝歌埋在双手之后的神色顿了顿。
他……什么意思?
她悄悄移开手,露出一只眼睛。
“……那,再写个字据?”
萧夜弦笑了声,答:“好!”
立刻让半夏等人送来笔墨纸砚。
萧夜弦当场挥毫,三两下便写出一份字据,最后签上他的大名。
朝歌仔细将字据从头瞧到尾,心中顿时安定。
但萧夜弦放下笔之后却还未停,伸手入怀掏出一枚小小的方印,蘸上印泥在他的名字上重重盖上太子印。
这才将字据拿起来晾了晾,双手呈到朝歌面前。
“这样可满意?”
朝歌盯着那枚红通通的太子印,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男人的脸。
却对上一双含笑温柔的双眸。
心尖忽然颤了颤。
她抿了抿唇,将字据接过,好好折起来收好。
有了这张字据,就算日后她偷偷跑了,他也应该不会牵连她的家人。
朝歌刚把字据收好,身后便抱上来男人强健宽厚的身体。
灼热的气息落在她耳后。
“现在是不是可以彻底放心了?”
朝歌假装羞涩地点点头,却在男人要把她打横抱起时及时阻止。
萧夜弦现在想得发疯。
素了大半个月了,他早就想极了她,现在只想办事。
朝歌却一直拦着他。
“这回又怎么了?”
男人语气急躁,声音里却夹杂着浓浓的委屈。
像吃不到肉骨头的小狗。
朝歌笑了笑,一根手指戳在男人胸前,一点一点将人推开。
“你莫不是忘了,之前承诺过我什么?”
萧夜弦愣住:“什么?”
朝歌:“你说要奖励我啊,所以你今晚去前院睡。”
萧夜弦:“……”
他皱着眉头:“刚刚不是都说开了?”
朝歌:“刚才说的不是我做噩梦的事吗?”
“……”萧夜弦挣扎半晌,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这么久了,你就一点也不想我?”
朝歌冷酷无情地看着他。
“……”
萧夜弦:“就算今晚我去前院睡了,明天晚上我们还是要睡一张床的,晚一天早一天有什么区别?”
朝歌:“晚一天自然有晚一天的好处。”
萧夜弦:“什么好处?”
朝歌:“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说完,她下逐客令:“行了,今晚上闹腾这么久,你不累我都累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朝歌打了个哈欠,往内室走。
见她真的不想跟他办事,萧夜弦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只能强迫自己压下身体翻腾的yu望,大步离开了小院。
萧夜弦一走,朝歌便拿出自己偷偷收拾好的包袱,将字据放了进去。
她已经打听过了。
明天新年第一天,皇家有好多事要办,很多典礼要举行,萧夜弦还坐在太子之位上,当然要参加那些礼仪,到时候必然顾不上她,她找个机会偷偷溜了,谁也不会发现。
许是终于要离开皇宫这个牢笼,又拿到了萧夜弦给的保证书,这天晚上朝歌做了个美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苏州府,见到了陆员外,陆员外心疼她受了苦,当即广邀天下帅哥来赴宴,让她在各种各样的美男里挑选合心意的夫婿。
朝歌挑来挑去差点挑花了眼,高兴得嘴角差点咧到耳后根。
就在她左拥右抱享受各种美男的伺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稚嫩的童声。
“娘亲~,你这是在做什么?爹爹来了哦~”
朝歌浑身抖了一下。
整个身体僵硬地一点一点转过头。
就见萧夜弦那张俊脸黑得滴水,一双凤眸怒火熊熊地瞪着她,像是要把她生吃了。
朝歌尖叫一声醒了过来。
拍了好一会儿胸口才缓过来,仍旧心有余悸。
身上不知何时竟已湿透了。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至极的低沉嗓音。
“怎么还会做噩梦?写字据也不管用吗?”
男人声音还带着醒后的沙哑,听起来极为悦耳。
可此时此刻,这道声音对于朝歌来说就像催命符。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还用一只手搂着她腰的男人,神色大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去前院睡了吗?!
萧夜弦收回之前被朝歌枕在颈下的手臂,支颐着头看她,凤眸于黑暗中亦显得熠熠生光。
“我在前院睡不着,只好来找你了,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跟我做那事,我亦不会强求,但是抱着睡总该可以的吧?”
朝歌一噎,神色无奈:“你这样,多久了?”
萧夜弦垂下眼眸,故作漫不经心地答:“也没多久,就最近。”
朝歌:“……”
看他爬床爬得这么轻车熟路的样子,恐怕这个“最近”水分很大。
被他闹这么一出,朝歌被梦中的萧夜弦吓到心跳差点飞起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
浑身都是汗,黏黏糊糊的,她忍了忍,被子下的脚踢了踢他。
“你先出去,我要洗澡。”
萧夜弦抱住她,语气含笑:“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我们一起洗。”
朝歌忍了忍,终是没忍住,一拳头擂在男人胸膛,凶巴巴:“你给老娘出去!”
萧夜弦假装出痛苦表情,“你这个毒妇,竟然谋杀亲夫!”
朝歌:“……”
难以想象萧夜弦竟然会跟她做这么幼稚的事。
朝歌实在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她微微俯身,在男人唇上亲了一下。
“好啦,真的很不舒服,我要洗澡,你去帮我叫热水。”
萧夜弦被亲得意动,又不得不下床去满足朝歌的要求,嘴上嘀嘀咕咕许久,不知道都在嘀咕些什么。
坐进温暖的水中,朝歌蜷起双腿,双臂紧紧抱住,脸上所有的嬉笑怒骂都尽数收回。
若不是梦中提醒,她恐怕不会注意到这件事。
她的月事,似乎已经迟来了近一个月。
同生咒失效是她半个月前那次刺杀才真正确定的,但同生咒失效的准确时间她却没有注意。
如今想来,这些日子里她身上的种种不适,嗜睡、呕吐,都是怀孕的征兆。
明明当初就想好了绝对不能弄出孩子来,可现在莫名其妙地就有了。
同生咒也莫名其妙消失了。
现在再去想清衡道长告诉她的关于同生咒的事已经无济于事。
现在她该考虑的是,到底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他最多也才一个月,这个时候弄掉虽然也会受伤,但养养还是能养好的。
关键在于,她真的想要弄掉这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