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早膳来了。”下人端着托盘进来偏厅。
卫长修询问道:“公主呢?”
“回禀将军,公主说已经用过早膳,便不过来了。”
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吗?卫长修暗暗想着,也没再多言。
下人将托盘上的瓷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卫长修心中想着倪鸢的事情,却倏地被浓郁的米香吸引去了目光。
卫长修看见桌上的青菜瘦肉粥,挑眉问道:“这米不是河阳送过来的吗?”
下人道:“回将军的话,这是河阳送来的那一批。”
“前几日都没闻见这米如此香。”卫长修说着拿起了勺子,他虽然对吃的不挑剔,可味道好坏,他还是分辨得出,而且常人一向对美味的东西也没有抵抗力。
他尝了一口粥,浓眉一拧,又瞧见一旁小碟子里的咸菜,是用白萝卜、红椒、青椒所凉拌而成,入口脆甜,辣味隐约,咸淡适中!
“公主早上去了厨房?”他扭头直直看着一旁送菜的下人。
下人吓得一颤,心中诧异将军是怎么知晓的!就是害怕被将军知晓让公主去了厨房而被重责,结果将军已然知晓了!
“奴才该死!不该让公主踏入厨房之地!”
卫长修见状,淡淡一笑,果然如此。“你退下吧。”
下人再次诧异,将军方才……笑了?!不但没有责怪自己,甚至还笑了!他难以置信自己都看见了什么,连忙叩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卫长修继续喝粥,是她的味道,早在他闻见这香味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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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鸢亲自做早膳的事情很快便传开了,起初众人知晓公主不顾危险来到利州便是心中佩服不已,如今又吃到了公主亲自做的早膳,更是感动不已,难以言表对这位公主的敬爱之情。
辰时,卫长修带着已经完工的东西来到了倪鸢房间门口,彼时她正在荒园边上,吩咐了几个人将荒园打理出来。
她不知道此次来利州对抗瘟疫到底会花多少时间,但是既然已经来了,便要做好万全的打算。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卫长修说着,朝着倪鸢而去。
倪鸢反应过来:“口罩?”
卫长修面露一丝不可说的表情,然后递给她:“带上它,我便可以陪你出去看看。”
倪鸢狐疑的接过一看,是个斗笠……??斗笠??这是斗笠?!!
“这是什么?”她询问地看着卫长修,对,他给她的就是一个斗笠,但是斗笠四周缝着白色的布,而且布长一米八,也就是说,她只要带上这个斗笠,那整个人就被白布严严实实的裹了一圈。
也不全是。双眼的位置是纱布,如此勉强能够看见东西。除了斗笠,另外也还有一个口罩和一双手套,手套是太医院用的简易麻绳制成的,而口罩是用倪鸢给的设计图,初步制作出的成品。
“外面不安全,你必须全副武装,才能出去。”卫长修认真地说着。
“这……”倪鸢蹙眉,嫌弃的把斗笠还给了他,“太丑,我不要!”
卫长修失笑,看着她道:“若是公主不带上,那请恕臣不能让您踏出这宅子半步。”
“你!”
“嗯?”
倪鸢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此处都是他的卫家军,他是老大,他说了算。虽然她也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是这个东西,真的是很丑!
“行,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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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修带着倪鸢走出宅子,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绝对安全区。本身居住在这一代的百姓便可以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而那些从别处过来的百姓,部分人进入了本身住在绝对安全区的百姓房子里,部分人住在救济所里,还有部分人无钱无势,亦无关系的年轻壮男,也着实没有办法,只能够搭棚而住。
卫长修想要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可面对利州瘟疫横行的情况,他也只能酌情考虑。搭棚而住的人,依旧是会发救济物品给他们的,妇孺老幼还是尽可能的都安排了居所,剩下的都是年轻壮男。
“这里便是救济所。”卫长修指着不远处的宅子说着。
倪鸢目光看去,宅子门口有卫家军把守着,百姓进进出出,正在帮着卫家军将从河阳运送而来的物资卸下马车。
“这里住了多少人?”
卫长修道:“三百余人。”
倪鸢微微点头,这么一个宅子,容纳三百余人已是极限了。
卫长修又领着她往前面走了一段路,只见前方以木栅栏隔开,守卫十米一人。
“那边是安全区与绝对安全区的分隔处?”倪鸢问着。
“是的,把分隔处之人都是这救济所里的人。巡逻则是我卫家军在负责。”卫长修简单的给她讲解。
“这倒是人尽其用。”让救济所里的人来当守卫,一是不会让他们丧失劳动力,不至于白吃白住,二也是他们比谁都更想活命,所以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做好这份差事。
“上马车吧,再往前便是安全区,与此处大同小异,我直接带你去隔离区看看。”
倪鸢微微点头,与他一同坐上了马车。
马车里空间狭小,二人并肩而坐,倪鸢目视窗外,假装镇定。其实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来到这个朝代,第一次坐马车的情景。也是与他一起,也是这么小的马车,他带着自己去祭奠他的父亲。山路崎岖,最后还要他拥着自己才能坐得稳。
“可要我扶着你?”他开口问着,平静如常。
倪鸢一怔,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此处地势平坦,不必劳烦你。”他也还记得那件事情……
卫长修暗暗一笑,不再言语。
斗笠包裹之下的她咬了咬唇,蹙着眉头,嘴角苦笑。
整个利州城面积不小,二人同乘马车,也只会在每一片区域随机看看,并不能每一寸角落都走遍。
看完绝对安全区域与安全区域后,倪鸢还分外安心,众人虽被隔离开来,但在安全区域内的百姓人口众多,且在卫长修的安排下都有条不紊的生活着。
马车停了下来,卫长修先行下去,递过手给她,道:“前面便是隔离区,马车不能过去。”
倪鸢目光瞧了瞧前方,画风陡变,前方的分隔地带守卫全副武装,平均半米一人,手中皆拿着长矛,直直对准隔离区,他们的脚下全是风干的血迹。而在他们长矛对面的,之许多衣着褴褛,蓬发垢面,面色苍白的百姓,他们想要上前,却又害怕守卫手中带血的长矛。
“若是被吓着了,我们便回去。”卫长修语气温柔。
倪鸢看了他一眼,沉默着自己下了马车。
卫长修淡淡收回了手,领着她继续前行:“前方隔离区里不少暴民,你千万当心。”
一群守卫上前来,将他们二人团团护住。
“将军。”一人地上了面罩与手套等东西给他,他沉默的接过东西来。
他们的面罩也是布料制成,戴在头上只露出眼睛与鼻子,还在再在外面蒙上一层布来蒙住鼻子,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
卫长修带好面罩,再穿上深蓝色的隔离外套,最后带上手套,全副武装,这才能够进入隔离区,而倪鸢带着特制的斗笠,便免去了这些繁琐的程序。
倪鸢看着卫长修的模样,就剩了一双深邃的星眸在外,叫她想起了二十一世纪打劫银行的劫匪,顿时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来。
卫长修疑惑地看着她,道:“我这样子,很可笑吗?”
倪鸢闻言与他四目相对,顿时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直直看着面前的人,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虽是可笑,但也无妨。走吧。”卫长修说着便转过身去,缓缓往前而去。
倪鸢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凉气,看着他的眼睛,她竟然想起了景夜。景夜的黑铜鬼面虽然将眼睛也隐藏了些许,可她认得,她认得那个男人的眼眸,与卫长修的眼睛……几乎一样。
是自己太久没有见到景夜,一直都觉得景夜与卫长修很像,所以才给自己以心理暗示,把他们处处联系在一起吗?
如果卫长修真的就是景夜的话,那他何必要隐瞒自己,何必要做出这么多自相矛盾的事情出来?
而且,景夜的真面目自己也见过,他们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倪鸢深呼吸着,怔怔往前而去。
天下之下,人有相似罢了,一定只是相似罢了。她心中喃喃,亦或是说,他们二人难道,真的有不一般的关系?!
比如……兄弟!?
倪鸢怔住步子,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住了,景夜好像很讨厌卫长修,所以二人极有可能之间是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又如此莫名的一些地方相似,说是兄弟的话,还真有可能!
“怎么了?”卫长修回过头来,疑惑地询问着她。
倪鸢目光看去,那双眼眸,总是叫她心中一紧。“我……”她犹豫着。
卫长修又折身回来,朝她而来:“发生什么事了?”
倪鸢咬了咬牙,直视他道:“今夜亥时,城楼等你。”
“幽会吗?”卫长修语气平静,看不见表情。
倪鸢蹙眉往前而去:“只有有话要问你罢了。”
他微微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