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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屠泽冬牧场刚到卯时初,残月还悬在沙碛尽头,寒气如刃,割人面颊。

押官李守臣勒马立于土堡箭楼,玄甲肩盔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乌光。

他统辖六监兵马,本该有三千劲卒,如今分散在凉州三大牧场,休屠泽冬营仅余两监千人,且多是牧户充作的团结兵。

冻土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东方地平线上,一队赤旗玄甲的精骑破开晨雾而来,马槊如林。

“赤水军换防。”新任押官赵崇义马槊平举,声如金铁。他身后的四百铁骑肃立如塑,甲叶上凝着一层白霜。

李守臣将鎏金鱼符与羊皮兵册重重拍在对方掌心:“冬营存栏战马七千三百匹,草料垛十七,烽燧三座,箭楼五……”他的目光扫过赵崇义身后稀薄的队列,又担忧地望向西边腾格里沙漠方向翻滚的诡异黄云,

“沙风欲起,赵押官需格外当心西路。”

赵崇义颔首,眉峰却紧紧蹙起。兵力实在太单薄了,冬营土堡低矮,牧民兵甲不全……他心中的不安如阴云般扩散。

交接的府兵拖着疲惫的身躯上马东归。

李守臣最后回望一眼在晨光中显出轮廓的休屠泽——水畔枯黄的芦苇荡在风中伏低身子,摇曳的姿态竟透着不祥。

凉州城内,午后的风突然发了狂。

清凉寺那棵百年菩提的枝叶如群魔乱舞,瓦当间的风声似万千冤魂齐哭。

沙砾如箭矢般扑面而来,江逸风急忙去关寮房门。

长街上,赤水军重骑正逆着沙暴洪流向西涌去,铁兜鍪压得极低,覆面帘缝隙间只露出一双双充血的眼睛。

旅帅的吼声被狂风撕得粉碎:“去探…大马营…烽燧…为何没烟……”

此时的大马营草场天地昏黄如古陶。

烽燧台上的戍卒刚摸到火镰,“噗嗤,”一支三棱透甲箭已贯穿他的咽喉。

血雾喷上烽堆的干狼粪,瞬间被沙尘吞噬。

黄沙幕帐深处,论赞婆的青海骢踏着流沙如履平地。

精铁面甲下,鹰隼般的目光锁死前方草场的木栅——那里,数千匹河西骏马正因风沙而惊窜。

“天神(苯教信奉天神)赐此沙幕,便是为我吐蕃刀锋准备的刀鞘。”他手中的弯刀闪过一道寒光,绿松石刀柄格外醒目,“吹角,放火牛。”

“呜——呜——”

牛角号声穿透风墙。

数百头尾巴缚着浸油毛毡的牦牛被点燃,剧痛使它们化作滚动的火雷,疯狂冲向前方。

牛阵后方,吐谷浑仆从军毡帽下的眼睛闪着狼一般的凶光,手中的弯刀雪亮。

另一边休屠泽土堡,未时三刻,

赵崇义一刀劈翻攀上土墙的吐蕃兵,温热的血浆溅满铁护颊。

“顶住,弩手上墙,快快!”

他嘶吼着,眼角却瞥见西方沙幕中冲出一片黑潮——不是人,是燃烧的疯牛群。

“轰隆!”

包铁木寨门在火牛不停的撞击下碎裂。

烟尘中,吐谷浑骑兵如毒蛇般钻隙而入。

团结兵单薄的皮甲在弯刀下如纸般撕裂。

赵崇义长槊贯穿一名敌将的胸膛,自己肋下也被斜刺来的矛尖豁开,热血喷在冻土上嗤嗤作响。

洪池谷东隘,李守臣横刀立马,眼前五千吐蕃轻骑在谷口往复奔驰,箭雨泼洒却引而不发。

“佯攻?”

他心头冰寒,“敌军必扑大马营,应是为了马匹。”正要分兵回援,忽见谷外一道扭曲的狼烟艰难升起——正是休屠泽方向。

他目眦欲裂:“王监带三队驰援休屠泽。”

大马营血原,火牛阵撞飞了最后一道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