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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诺延与阿史德木勒蹲在树荫下,就着皮囊里的葡萄酒,对着摊开的羊皮地图指指划划,计算着关税和接下来的利润。

江逸风将马车停在人群稍远的一棵枯树下。

他沉默地卸了马,牵到溪边。

那匹驮马低头畅饮,他则怔怔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张年轻却死气沉沉的脸。

良久,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扁平的银酒壶,拔开塞子,仰头便灌。

酒液辛辣灼喉,是边塞最劣质的烧春,却远比不了苏小月亲手所酿的万分之一醇厚。

酒入愁肠,化作无数细针,刺向四肢百骸,却偏偏刺不穿那厚重如铁的哀恸。

周遭的喧嚣、忙碌、生机勃勃,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障壁。

他仿佛独自坐在一座孤岛上,看着潮水般的人流来来往往,潼关的雄威,帝国的兴衰,皆与他无关。

这异样的孤寂,全然落入了溪流对岸铁骨张的眼中。

他握着水囊,目光锐利,心中疑云更甚。

这年轻人,不像求财的商贾,倒像个……丢了魂的孤鸿。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官道后方传来,蹄铁敲击路石,清脆而惊心。

一名负责垫后的护卫策马狂奔而来,脸上带着紧张,直奔铁骨张。

“队正,”护卫勒住马,气息微促,压低声音急报:“后方三里,尘头起得急,看动静,不像寻常商队,倒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喧嚣的溪边,霎时间静了一静。

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铁骨张。

不一会,远处地平线上扬起更高的烟尘,不同于商队散乱的步伐,那烟尘整齐而迅疾,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一面唐军制式的三角牙旗率先闯入视线,在风中猎猎作响。

紧接着,是更长一列的队伍,盔甲反射着日光,兵刃森然。

江逸风微微眯起眼。

是朝廷的辎重队。

他的目光掠过队伍中间那辆较为宽大的马车,车后插着一面认旗,上面赫然一个“娄”字。

“娄?”他心中微动,一丝极淡的、几乎被遗忘的思绪浮起,“莫不是……娄师德?那个我曾向天后举荐的人?”

他记得此人确有才干,为人也还算方正,只是……“不在洛阳安稳做他的清贵官,怎么也跑到这苦寒边塞来挣军功了?”几不可察的哂笑掠过他的唇角,带着看尽世事的淡漠。

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将脸隐在马车投下的阴影里,虽明知自己这容颜,对方绝无可能认出,但多年隐匿的本能仍在。

商队行头阿史德木勒经验老到,早已高声吆喝起来,指挥着胡商们急忙将车辆、货物尽可能地向道旁挪移,清出主干道。

整个商队如同受惊的蚁群,一阵忙乱后,终于勉强在路边挤作一团,肃静下来,等待着军队通过。

唐军的队伍隆隆前行。

步卒披甲持戟,沉默而警惕;骑兵巡弋两侧,目光锐利地扫过商队,带着天然的优越与审视。

一辆辆运粮的四轮大车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碾过路面——那是贞观朝后期,由他江逸风绘出图样,进献于李世民,得以推广的物件,极大地增加了运输效率。

如今见到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车辆,载着粮草奔赴他曾经奋战过的沙场,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是怀念,又似是隔世的悲凉。

那辆插着“娄”字认旗的马车缓缓驶近。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起,露出一张中年文官的面孔,肤色微黑,带着些风霜痕迹,眉头微锁,正是娄师德。

他目光扫过路边的商队,例行公事般的审视着这些形形色色的胡商和他们的货物。

当目光掠过那辆不起眼的药材车,在那个靠坐着的年轻胡商脸上停顿了一瞬。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