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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了又起,像是老天爷也拿不定主意。

陆寒站在雁门关头,眯缝着眼,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丘陵。

耶律斜轸退兵了,但这不代表危机解除。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像一根刺,扎在心头,隐隐作痛。

“张横,”陆寒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从今天起,每日派三队轻骑,沿着旧驿道巡逻。重点是柳林坡到黑水沟一带,那是通往漠北的咽喉,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张横领命而去,脚步匆匆。

陆寒知道,这张横是个老油条,闻风而动,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接下来的日子,雁门关出奇的平静。

没有战火,没有厮杀,只有风声鹤唳。

陆寒不再登台说战事,而是改说《边民列传》。

他用低沉的嗓音,讲述着那些无名死者的故事。

他们生前如何耕田、酿酒、教子,如何在这片土地上辛勤劳作,又如何无辜地倒在刀光剑影之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带着一种魔力,穿透了每个人的心灵。

百姓们听得落泪,纷纷自发地在城外立起木牌,祭奠那些逝去的亡魂。

夜,深了。

陆寒独自一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他抬头望向天空,星光寥落,仿佛也在为那些死者哀悼。

走到说书台角落,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里,静静地放着一盏未熄灭的油灯,昏黄的光芒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

灯下,压着半块烧饼,还有一张纸条。

陆寒拿起纸条,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先生慢走,路长。”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这是韩十三的人留下的。

这些老兵,用他们的方式,默默地守护着他。

但他知道,这盏灯,不仅仅是温暖,更是一种责任。

谢卓颜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眉头紧锁。

她察觉到,自从耶律斜轸退兵之后,韩十三的那些老兵,虽然听令于陆寒,但始终没有解甲归营。

他们反而在十里坡建起了一座简易的哨塔,还派人潜入废弃的烽燧,修复信号系统。

这些老兵,究竟想干什么?

她找到了张横,想问个明白。

“张横,那些老兵,到底是什么来头?”谢卓颜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横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谢女侠,你有所不知。这些老卒,不少人已经在塞外结寨成村,拖家带口,早就不是可以随意遣散的兵了。”

“他们的寨子,不是早就被楚相玉屠了吗?”谢卓颜皱着眉头问道。

张横摇了摇头:“死的是他们的亲人,但根还在。他们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助战,更是要亲眼确认‘陆家血脉未绝’。”

“陆家血脉?”谢卓颜疑惑地问道。

“是啊,”张横点了点头,“当年陆远山将军,对他们有恩。他们认定了,陆寒就是陆远山的后人,是他们的主心骨。”

“如果陆寒一朝离去呢?”谢卓颜追问道。

张横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如果真是那样,这支力量,恐怕会再度隐入荒原,甚至……沦为流寇。”

谢卓颜的心中一凛。一支无归属的义军,比十万敌骑更难掌控。

夜,更深了。

柳七娘悄然召集了十余名幸存的村妇,在城西的一座废弃的庙宇里,设起了一座“血名录”堂。

她将胡黑供出的部分伪军名单,刻在木板上,逐日公开宣讲他们当年犯下的罪行。

那些村妇,用颤抖的声音,诉说着她们的遭遇。

她们的亲人,被伪军残忍杀害,她们的家园,被付之一炬。

她们的哭诉,引起了百姓的共鸣,也激起了他们对伪军的仇恨。

但与此同时,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恐慌。

深夜,三名曾服役于楚相玉麾下的溃卒,偷偷摸摸地来到血名录堂,想要放火烧毁它。

但他们没有想到,早有人在等着他们。

韩十三的亲卫,将他们围堵在庙后的枯井边。

陆寒闻讯赶来,看着瑟瑟发抖的三名溃卒,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先生,要不要……”韩十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陆寒摇了摇头,走到枯井边,看着井底的浑浊的水。

“把他们带上来。”他淡淡地说道。

韩十三的亲卫,将三名溃卒拖了上来,扔在地上。

陆寒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们惊恐的眼神。

“你们为什么要烧毁血名录堂?”他问道。

三名溃卒不敢说话,只是不停地颤抖。

“说!”陆寒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其中一人崩溃了,痛哭流涕地说道:“我们……我们也是被强征的汉人……我们也不想当伪军……可是……可是刀已经沾血了……还能回头吗?”

陆寒沉默了。

他抬起头,看着柳七娘。

“柳七娘,你来告诉他们,他们还能回头吗?”他问道。

柳七娘走到三名溃卒面前,

“你们杀害了我的丈夫,烧毁了我的家园,你们说,我该不该杀了你们?”她厉声问道。

三名溃卒吓得魂飞魄散,不停地磕头求饶。

“可是……”柳七娘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我的丈夫告诉我,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仇恨,才能得到解脱……”

她转过头,看着陆寒。

“先生,我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她说道。

陆寒点了点头,从地上捡起一碗清水,递给三名溃卒。

“能。”他轻声说道,“从今日起,你们替我巡夜,一日换一命。”

三名溃卒愣住了,他们抬起头,看着陆寒,

张横在巡查的时候,截获了一名伪装成货郎的探子。

他从探子的背篓夹层中,搜出了一封密信。

信是耶律斜轸写给某位“内应”的,约定“待春汛涨河,断桥焚粮”。

奇怪的是,信末并没有署名,只盖了一枚残缺的虎符印。

陆寒拿着密信,仔细地端详着。

这枚虎符印,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凝视良久,忽然想起父亲笔记中提到过:咸平五年,有一支“折冲营”奉密令驻防西岭,所用调兵符正是双面虎符,一半归主帅,一半由监军执掌——而那位监军,正是后来叛逃的楚相玉。

陆寒的脸色变了。

他猛然意识到:敌军尚未退尽,真正的内鬼,或许从未暴露!

“来人!”他大声喊道。

“在!”张横应声而入。

“传我命令,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重点搜查城内所有官吏,尤其是……曾经在西岭驻防过的将领!”

“是!”张横领命而去。

陆寒望着窗外,心中充满了不安。

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先生,你觉得,内鬼会是谁?”谢卓颜走到陆寒身边,轻声问道。

陆寒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缓缓说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一定对雁门关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谢卓颜。

“而且,这个人,一定拥有极高的权力。”

谢卓颜的脸色也变了。

陆寒没有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密信。

信上的那枚残缺的虎符印,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去查,”他沉声说道,“务必查清楚,这个内鬼,究竟是谁!”

谢卓颜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陆寒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陷入了沉思。

真正的敌人,不是明面上的敌人,而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他必须尽快找出这条毒蛇,否则,雁门关,将再次陷入危机之中。

“春汛涨河,断桥焚粮……”他喃喃自语道,“看来,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当夜,风雪再起。陆寒独坐说书台翻阅旧档,忽听窗外轻响。

风雪呜咽,像无数冤魂在哭诉。

陆寒正对着烛火,一页页翻阅着泛黄的卷宗,指尖沾染了陈年的尘土味儿。

“笃笃。”

轻微的敲窗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寒心头一凛,吹灭烛火,悄无声息地摸到窗边,猛地拉开。

小满冻得瑟瑟发抖,一张小脸煞白,身上披着一件不合身的旧毛氅,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偶。

那布偶,正是柳七娘前夜留在血名录堂的那只。

“先生……”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刚才……刚才有个穿黑袍的男人,摸进厨房偷粮……我……我用扫帚打了他一下……他……他掉了这个……”

说着,小满将布偶递给陆寒。

陆寒接过,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布偶内衬的夹缝,抽出了一片薄纸。

借着风雪映出的微弱光芒,他看到纸上用墨笔写着四个字:

“西岭桥,明子时。”

陆寒如遭雷击,缓缓闭上双眼。

那笔迹……竟与自己父亲陆远山,极为相似!

一种无法言喻的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西岭古桥下。

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冒着风雪,将一个个油桶悄无声息地推入桥墩下的暗槽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油味,如同死神吐出的气息。

陆寒猛然睁开眼,眼神如同寒星般锐利。

“张横。”他头也不回地唤道,声音低沉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