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再是鬼哭狼嚎,而是带着泥土气息的低吟,仿佛在诉说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耶律斜轸帐中,气氛压抑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三拨探子带回的消息,如同三把利刃,一下下剜着他的心头肉。
“飞羽营…果然是他们…” 耶律斜轸喃喃自语,当年那支让他吃尽苦头的宋军精锐,即便只剩下残兵败将,依旧让他感到芒刺在背。
更让他恼火的是,那些零星赶来的漠北老卒,仿佛星星之火,随时可能燎原。
“将军,” 谋士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沉重,“楚相玉的…那东西,已经在军中传开了。”
耶律斜轸的脸瞬间扭曲,他当然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是楚相玉亲笔书写的《自述书》,详细记录了他与辽国之间的勾结,以及他复辟大楚的野心。
“那些愚蠢的汉人!他们难道看不出…” 耶律斜轸咆哮着,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的无力,他想说那些汉人伪军难道看不出这是为了他们更好的未来,但连他自己都不信。
谋士叹了口气,语气更加低沉:“将军,军心已乱。许多人开始质疑,我们是不是真的打错了仗。而且…那些老卒在关外高喊着‘不做亡国奴’,已经有不少伪军偷偷开了小差。”
耶律斜轸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雁门关上那面猎猎作响的“义”字大旗,关内百姓脸上洋溢的希望,还有那个说书人陆寒,永远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将军,今敌有义名,有民心,有关内老将杨业压阵,有关外漠北义士来投,我军师老兵疲,粮草不济,再战必溃啊!” 谋士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良久的沉默,帐内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终于,耶律斜轸缓缓睁开眼睛,” 这不是结束,只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为了将来能一雪前耻!
雁门关,金风细雨楼分舵。
杨无邪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将一封密信递给陆寒,脸上带着一丝喜色:“先生,楼主来信了。”
陆寒接过信,展开细细阅读,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江南各路援军虽未至,但已集结待发,更有传言称皇帝亲赴汴京北郊阅兵,震慑辽廷中枢…” 杨无邪在一旁解释着,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先生,你赌对了!楚相玉怕错过内乱,耶律斜轸更怕孤军深入!”
陆寒却并未展颜,只是将信纸叠好,放在桌上,语气平静地问道:“苏楼主…还能撑多久?”
杨无邪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他叹了口气:“咳血日增…但他说了,只要你在雁门站着,他就不会倒。”
陆寒沉默了,他抬起头,望向远方,仿佛能看到苏梦枕那病弱的身躯,正支撑着整个江南的局势。
春风,确实要来了,但也带着一丝苦涩。
说书台角落,小满正小心翼翼地侍弄着一株野梅,她用稚嫩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瘦弱的枝干,脸上带着期盼的笑容。
“等先生讲完最后一个故事,它就会开花。” 小满抬起头,对着陆寒说道,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希望。
陆寒望着那株瘦弱的野梅,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袖中的飞刀,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微微发烫。
“张横,” 陆寒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他转过身,对着匆匆赶来的张横说道,“放出所有信鸽,内容统一:‘雁门无战事,唯春风将至。’不要署名,让敌人自己去猜是谁写的。”
张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陆寒的意思,他咧嘴一笑:“先生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谢卓颜静静地站在陆寒身后,看着他布置着一切,她的
她走到陆寒面前,伸出手,掌心中握着一柄小巧的短匕——那是她母亲的遗物,自她懂事起就从未离身,这是剑阁弟子的信物,更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这个给你。” 谢卓颜将短匕放入陆寒的掌心,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决绝。
陆寒怔住了,他抬起头,看着谢卓颜,
谢卓颜淡淡一笑:“若你决定离开江湖,我想陪你一起走。”
陆寒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握紧手中的短匕,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依赖。
谢卓颜转过身,走到城墙边,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轻声说道:“你说过,最好的防守,是让敌人不敢拔剑。而现在,我看到了另一种江湖——不说英雄,只留人心。”
陆寒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立于城楼之上,春风拂过他们的脸庞,带着一丝温暖和希望。
远处,敌营陆续拔帐,狼烟熄灭,一如退潮。
残阳如血,将雁门关染成一片金红色,也映照着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
黄昏,如血的残阳洒在耶律斜轸铁青的脸上,更添几分落寞。
他孤身一人,立于雁门关下,仰望着那座雄伟的城楼,仿佛一头受伤的孤狼,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陆先生!”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敬意,“若有朝一日两国罢兵,我愿亲来听您说一段书!”
城楼之上,陆寒负手而立,一袭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袖口。
刹那间,一道寒光闪过!
那柄小李飞刀,在夕阳的映照下,爆发出万道金光,仿佛春风拂过雪地,瞬间消融了所有的寒冰。
那不是刀光,是希望,是信念,是雁门关百姓浴血奋战的证明!
耶律斜轸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被那道金光刺痛了双眼。
他紧紧地握住缰绳,指节泛白,却说不出一个字。
陆寒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轻轻一挥手,将飞刀插回袖中,转身离去,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决绝的背影。
身后,传来小满惊喜的尖叫声:“先生!它开花了!”
陆寒的嘴角微微勾起,却又瞬间消失。
他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真正的考验,远未到来。
远方,第一缕春风穿过雁门峡谷,卷起残雪,如无数亡魂在轻声吟唱,又似无声的警告。
“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谢卓颜走到陆寒身边,轻声问道。
陆寒只是看着远方,一言不发。
他知道,真正的敌人,不是已经退兵的耶律斜轸,而是潜藏在暗处,随时可能爆发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