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马车窗帘的缝隙,楚南溪好奇地看着这九百年前的余杭灯火。
青石板路在车轮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县道两旁的喧嚣却并未因夜色而沉寂。
“这是县前街,整个余杭县就是这一条主干道。往前走不远就能看到县衙,县衙旁边有家藕粉圆子很好吃,你若是喜欢,一会安顿下来,你可以叫春花出来买。”
一阵新蒸米糕的香气扑面而来,楚南溪禁不住再次将车窗帘掀开。
在米糕摊的蒸汽中,她看到了阿蒲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们正在让卖米糕的小经济帮忙打包。
他们来得好快。
“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个卖蒸米糕的摊子。”楚南溪放下窗帘,掩饰道。
他们相信楚南溪,是因为她是谢相夫人。
他们相信谢相有能力叫县衙放人,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谢相夫人要凭一己之力,帮他们的族人从狱中逃脱。
马车很快来到县衙,县令早得到通传,带着县丞、县尉一干人等在县衙外迎接。
“恭迎谢相大驾光临余杭县……这位是……”
林县令满脸堆笑拱手行礼,眼珠子骨碌乱转:咦?谢相不是来公干么?马车上怎么还下来个女人?难道是谢相在外面的相好?一定是想避开临安城耳目,两人到偏僻地方来寻快活!(此处省略五百字)
“这位是本相夫人楚氏。”谢晏介绍道,“夫人没来过余杭,故跟着来看看余杭风情。”
哦!原来是夫人!
林县令又赶紧朝楚南溪行礼:“楚娘子第一次来?那明日让卑职内人领着楚娘子四处逛逛。余杭虽不比临安,但这几年靠着码头交通,人口也越来越多,余杭没有宵禁,街道上、码头边,晚上都会很热闹。”
“多谢林知县,今日车马劳顿要先休息,明日再看是否要劳烦林夫人。”
林县令立马脑补出画本子连载戏:哎呀,楚娘子这嗓门细细的,吵架应该是好手,一定是怕谢相出来拈花惹草,跟出来多加防范。两人关系不简单啊,一个要躲,一个要防......对了!我得帮谢相遮掩一二,哪个男人不是家中金枪不倒,外面红颜还要?(此处省略一千字)
“要得要得,厢房早已收拾好,请相公、夫人移步。”
不怪林县令脑子跑得快,余杭船娘艳名四播,多少临安官员慕名前来,就连惧内的魏尚书都偷偷来过好几回,这不远不近的距离,对他们来说,最是从从容容游刃有余。
“林知县,本相今晚还要去班荆馆会见北狄使臣,县衙这一两日可有外埠解差留宿?夫人独自留在县衙,安防没有问题吧?”
来了!来了!
林县令心中狂笑到抽筋:我说什么来着?北狄使臣确实是在班荆馆,可哪有大晚上去会面的?还不是灯盏低下黑,越近越刺激!还是谢相会玩啊,我得向他学学,哦不,我得替他遮掩遮掩。(此处省略五百字)他忙道:
“相公尽管放心去议事,县衙安保绝对没有问题。”他想想又道,
“今日确有福州解差十人在本县衙投宿,但他们并人犯一起安排在牢狱区,对厢房并无影响。不过,还请夫人勿随意走动,以免被误伤。”
夫人不能随意走动,相公便可随意动了。
本官真乃江湖人称智多星。
谢晏满意点点头:
“很好。本相带夫人过来叨扰也该有所表示。墨阳,把本相准备的薄礼给各位送进去,你再去街上准备些好酒好菜,请今晚上值的衙役打打牙祭。”
“怎好让相公破费?”林县令受宠若惊。
“不算破费,本相俸禄亦是来之于民,只是偶尔回报,本相还担得起。林知县,请。”
看着谢晏与林知县一干人等往前堂走,楚南溪则带着春花跟在承影与一位余杭县衙衙差后面,缓缓往后堂走去。
一路上楚南溪分辨着县衙各区间方位,她去过钱塘县衙架阁库,在后世更是参与过余杭县衙遗址联合抢修项目。
虽然她只是负责修复遗址里挖出来的档案,但整个项目全貌她有所了解。尤其是余杭县衙牢狱有个从没被人注意到的结构,当时在项目组中还引起了讨论。
那就是女狱的墙只有男狱的三分之一厚,坚固程度自然大大下降,男狱与女狱之间,贴着外墙有个一米宽的豁口。
当时大家推测,这是为了狱卒行走方便,特意留出来的内部通道。
野史上更是记录着县衙牢狱对女囚管理的明显疏漏。
女囚与男囚分押,看守女囚往往由被抓娼女充任,她们并非专业狱卒,不但武力值低,警惕性更低,还经常被看管男囚的狱卒骚扰。
野史上就有女囚趁着娼女被狱卒骚扰时,越狱逃走的案例。
读万卷书,果然如行几百年的路。
谢晏又偏偏光明正大送了狱卒们酒菜,无意中把机会留给了有准备的楚南溪。
楚南溪在厢房里坐了一会儿,谢晏独自过来了,关上门,两人又进入卿卿我我模式,亲到二人脸红心跳,谢晏差点难以把持,才依依不舍停下来。
他搂着楚南溪的肩交代道:
“卿卿,县衙里收监了反贼,无论如何我们都该警惕些。让春花夜里别睡死,醒着点,万一出什么事,能够及时反应。
我今晚去班荆馆,难免遇到饮宴应酬,万一喝醉,便宿在班荆馆不回来吵你,不用给我留门,从里面把门栓插好。
无论外面出什么事,你都不要好奇出去打探。切记切记!”
“县衙里面戒备森严,会出什么事?”楚南溪脸上红温尚未褪去,故意问道。
谢晏看着她,勾起食指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轻笑道:“我夫人长得这么美,不管会不会出事,我都不想你这幅娇羞模样被人看去。”
见楚南溪佯装生气别过脸去,他解释道:
“今天借宿的解差有十人之多,大夏两名犯人一般用四名解差,如果增至八名,说明是重犯,十名解差,那只有一种解释,预防路上有人劫囚。
不过,你也不用害怕。
就算劫囚,也很少人会选在县衙大狱。”
“那你还跟我说这么多?我还要不要让春花去买藕粉圆子了?”
楚南溪说着,将谢晏推到厢房门边,“你去忙你的吧,别喝那么多酒,喝醉误事。”
“我吗?”
说到喝醉,谢晏又不走了,反手将楚南溪搂在怀里,低头咬着她的耳朵尖坏笑道:
“要不你也喝两杯,回来咱们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