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内的通道起初崎岖难行,需要手脚并用。但前行了约莫二三十米后,空间豁然开朗,变成了一条人工开凿的、倾斜向下的回廊。回廊的墙壁不再是天然岩石,而是某种光滑的、暗银灰色的金属材质,表面刻满了早已失去光泽的、复杂而优美的流线型纹路,依稀能看出灵念文明特有的艺术风格。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旧的金属和臭氧味道。
回廊顶部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早已熄灭的水晶,想必曾是照明源。现在,只有众人手中的魔法提灯和武器上附魔的微光,照亮前方一小段距离。光线在光滑的墙面上反射,映出无数晃动的、扭曲的影子,更添几分诡秘。
脚下的地面同样光滑,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灰尘中能看到一些细微的、已经石化的碎屑,分不清原本是什么。
“小心,地面很滑,可能有陷阱。”老鬼提醒道,他走得异常小心,每一步都用特制的手杖先试探。
回廊一路向下,坡度平缓但持续。除了众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只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极其细微的、仿佛管道中液体流动般的汩汩声,时有时无。
行进了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继续向下,更加深邃;另一条则水平延伸,尽头似乎有微弱的光源闪烁。
“探测。”慕容璇示意。
老鬼分别探测两条路。向下的那条,能量读数极高,但混乱且不稳定,探测波一接触就被扰乱了。水平那条,能量读数相对平稳,光源处似乎是一个较大的空间。
“向下那条可能通往能量核心或更危险的区域。水平这条相对‘安全’,可能通往某个功能大厅或居住区。”老鬼分析道。
“先去有光的地方看看,我们需要了解更多信息,也许能找到地图或指引。”慕容璇做出决定。
队伍转向水平通道。光源越来越近,那是一种柔和的、淡蓝色的冷光,不刺眼,像是某种长效的低功耗照明。
通道尽头,是一扇半开着的、同样材质的大门。门扉极为厚重,边缘有精美的雕花,但此刻布满了裂纹和暗色的污渍。淡蓝色的光芒正是从门缝中透出。
石玲用盾牌小心地将半掩的门推开更多,发出沉重而刺耳的摩擦声。门后的景象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个圆形的大厅,直径约二十米。大厅中央有一个已经干涸的、由同样暗银色金属构筑的圆形池子,池底隐约可见复杂的沟槽图案。大厅的墙壁上,镶嵌着许多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淡蓝色水晶面板,大部分已经暗淡碎裂,只有少数几块还在顽强地散发着微光,照亮着大厅。光芒映照下,可以看到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无法辨认的杂物碎片,以及几具靠在墙边的……“遗骸”。
那些遗骸早已彻底石化,与墙壁、地面几乎融为一体,只能勉强看出人形的轮廓。它们保持着生前的姿态:有的蜷缩着,有的张开手臂仿佛在拥抱或阻挡什么,有的则低头埋首。没有挣扎或逃跑的迹象,更像是……在平静(或绝望)中接受了终结。
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比外面更浓郁的悲伤与宁静并存的诡异气氛。那些仍在发光的水晶面板上,偶尔会飞快地闪过一串串无法理解的符号和流动的光影,仿佛这个房间的“意识”还未完全死去,仍在机械地重复着某个程序。
云月漓的心钥之力在这里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沉淀下来的情绪“印记”。不是沙滩上那种鲜活而痛苦的执念,而是更深沉的、混合了接受、疲惫、以及最后时刻某种奇异“安宁”的复杂情感。碎片在这里的共鸣也变得微弱而平和,仿佛回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旧居。
“这里……像是某种静思室,或者……临终安置所?”琉璃轻声说道,她的法术能感受到此地残留的、偏向于精神安抚性质的能量结构。
慕容璇示意护卫警戒四周,自己和老鬼、云月漓小心地探查大厅。他们避开了那些遗骸,重点查看那些还在发光的水晶面板。
面板上的符号完全无法理解,但其中一块较大的面板上,除了符号,还显示着一幅简略的、由光点构成的立体结构图。老鬼仔细辨认,结合大厅的结构,推测道:“这可能是这座设施,或者至少是这一层的结构示意图。我们在这里,”他指着一个闪烁的蓝点,“这条水平通道连接着几个类似的大厅和功能房间。而向下的那条通道……”
他的手指沿着示意图上一条明显加粗、向下的线路移动,线路的尽头,是一个被特别标记的、不断缓慢旋转的暗红色光点符号,周围环绕着许多细小的、如同锁链般的光纹。
“那里……可能就是核心区域。这个标记,很像我们之前感知到的那个巨大‘意识场’和封印的位置。”老鬼语气凝重。
“能找到从这一层直接通往核心区域的路线吗?最好能避开那些能量混乱的区域。”慕容璇问。
老鬼又仔细看了看示意图,指向另一条从他们所在大厅侧面延伸出去的、相对曲折但标注为“稳定”的通道。“这条路,似乎通往一个‘传输节点’或‘升降装置’,可能能直接下到更深的层级,靠近核心区外围。但需要启动能源,或者……权限。”
权限?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云月漓和她手中的碎片上。
就在这时,大厅侧面一扇原本紧闭的、与其他墙壁浑然一体的暗门,突然无声地滑开了!门后是一条新的通道,通道尽头,有一点柔和的金白色光芒在闪烁,与大厅的淡蓝冷光截然不同。
更让人惊讶的是,云月漓手中的碎片,以及她的心钥之力,都清晰地感知到,那金白光芒所在的方向,传来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呼唤”——不是悲伤的执念,也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一种……带着些许急切、些许期盼的“引导”意念。
(……这边……持有钥匙者……时间不多了……阴影已从另一条路潜入……)
这意念比沙滩上的残响清晰得多,也更有目的性!
“是谁?”云月漓在意识中尝试回应。
(……最后的记录者……碎片……带来了变数……也是希望……快……)
意念断断续续,显得十分虚弱。
“它说它是‘记录者’,在引导我们,还说有‘阴影’从别的路潜入了,可能是‘瞳’的人!”云月漓立刻将信息告知众人。
慕容璇眼神锐利:“可信吗?会不会是陷阱?”
云月漓感受着那呼唤中纯粹的焦急与微弱的希冀,以及碎片传来的、与这呼唤方向一致的亲和共鸣,点了点头:“碎片在共鸣,感觉很……真诚。而且,它提到了‘阴影’和‘时间不多’。”
情况紧迫,必须做出选择。是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记录者”引导,前往那金白光芒所在?还是按照原计划,尝试启动那个可能存在的“传输节点”?
慕容璇只犹豫了刹那。“相信你的直觉和碎片的反应。我们走这边。老鬼,记下结构图。所有人,提高警惕,如果引导有诈,随时准备战斗或撤退。”
队伍迅速转向,进入了那扇新打开的暗门,朝着通道尽头那点金白光芒快速前进。他们不知道那所谓的“记录者”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阴影”是否真的已经近在咫尺。但在这座凝固了毁灭与时间的遗迹里,任何清晰的引导,都可能是一线生机,也可能是一个更加深邃的陷阱。
通道蜿蜒,金白光芒如同指路的星辰,在幽暗的前方稳定地闪烁。怀中的碎片持续传来温暖的共鸣,与那光芒遥相呼应。云月漓握紧长枪,疲惫的精神因为新的发现和紧迫感而再次绷紧。
真正的遗迹探索,此刻才刚刚开始。而竞争者和潜在的危险,似乎比他们预想的,动作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