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何仙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体微微后仰，靠在舒适的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她今天穿了一身显干练的深灰色职业套装，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此刻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种属于班主任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的目光如同两把精准的手术刀，在并排站在办公桌前、垂着脑袋的陈范星和苏灵身上来回扫视。
陈范星低着头，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帆布鞋鞋尖，仿佛上面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好无聊……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她心里默默吐槽。站得腿都酸了……还不如回去睡觉……
苏灵则紧张得多，双手紧紧揪着校服裙摆，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了。
她时不时偷偷抬眼瞟一下何仙姑的脸色，又迅速低下头，心里七上八下：完了完了……何老师好像很生气……会不会请家长啊？师父要是知道我刚开学就被叫办公室，非扒了我的皮不可！都怪陈范星！不对……好像也不能全怪她……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何仙姑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说吧，上课时间，迟到将近二十分钟，干什么去了？”
陈范星继续保持沉默是金的原则，脑袋埋得更低了。
说什么？说我去仓库看邪教现场直播了？还顺手宰了几个？怕不是要被当成精神病直接送医院！
苏灵被这沉默压得喘不过气，硬着头皮，用细若蚊蝇的声音，把之前编好的借口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抖得厉害：“报、报告何老师……我、我们……去、去厕所了……肚子、肚子不舒服……”
何仙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厕所？两个人一起？去了将近二十分钟？”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盯着苏灵，“苏灵，你来说，到底干什么去了？我要听实话。”
苏灵被看得头皮发麻，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就、就是上厕所……可能、可能吃坏东西了……”
何仙姑又看向陈范星：“陈范星，你呢？也吃坏东西了？”
陈范星依旧低着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嗯。”
何仙姑看着眼前这两个一个油盐不进、一个漏洞百出的学生，心里那股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
她强压着怒气，靠回椅背，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换个角度进行“思想教育”。
“行了，我也不逼问你们了。” 何仙姑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不管你们去干什么了，迟到就是迟到，违反课堂纪律是事实。我叫你们来，不是单纯为了批评你们迟到，而是想跟你们谈谈心。”
她目光扫过两人，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语重心长：“你们现在才高一，正是打基础的关键时期。高中的知识难度和初中不一样，课程紧张，竞争也激烈。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要收收心，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永远不会过时。”
陈范星心里翻了个白眼：学习？改变命运？我的命运好像不需要知识来改变……拳头好像更管用一点？
她对自己的学习成绩有着清醒的认知。反正师兄说了，开心就好……
苏灵倒是听得有点心虚，她成绩不错，也有点上进心，但经过刚才仓库那番“刺激”，她现在觉得学习什么的……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知识能让我像范星那样徒手拆邪教吗？好像不能…… 她心里有点乱糟糟的。
何仙姑见两人似乎“听”进去了，继续灌输她的“主流价值观”：“我知道，你们都出身修真世家，家里有些传承，觉得修炼才是正道。”
她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有追忆，也有一丝落寞。
“但是，孩子们，时代不一样了。” 何仙姑的声音带着一种真实的感慨，“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是几百年前，那时天地灵气还算充裕，修真问道确实是条康庄大道，飞天遁地，逍遥长生，是无数人的梦想。但如今……末法时代持续已久，灵气枯竭，大道隐没。别说长生不老了，就是想修炼到金丹元婴境界，都千难万难，需要消耗海量的资源和莫大的机缘。”
她看着两个女孩，语气愈发沉重：“现在的世界，是科技和规则的世界。一颗导弹，就能让苦修数百年的修士灰飞烟灭；一套完善的法律体系，就能约束绝大多数超凡力量。修真……这条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难走了。与其把希望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和力量上，不如脚踏实地，学好科学文化知识，掌握一门能在现代社会安身立命的技能。这才是最实在的。”
何仙姑苦口婆心，说的都是她的肺腑之言。
她是亲眼看着修真界如何从辉煌走向没落的，深知在这个时代，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或许比一个低阶修真者更加安稳和幸福。
她希望自己的学生能走上一条更“正常”、更“安全”的道路。
然而，她这番充满现实关怀的谆谆教诲，听在下面两位“问题少女”耳中，效果却大打折扣。
陈范星：哦……
左耳进右耳出，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啃指甲。导弹？有师兄的拳头厉害吗？法律？能管住混沌教那帮疯子吗？
苏灵：……
一脸黯然，眼神飘忽。何老师说的好像有道理……但是……范星她……
她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看似人畜无害的同桌，脑子里又闪过仓库里那血腥暴力的一幕。修真……真的没用了吗？
何仙姑看着陈范星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麻木样子，以及苏灵那明显神游天外、根本没听进去的表情，心里一阵无力。
唉……对牛弹琴！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丫头，一个是彻底躺平摆烂，另一个是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
修真世家出来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观念根深蒂固，根本不是她三言两语能改变的。
更何况……何仙姑心里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自己不也是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吗？老资质都神仙只能跑来当高中老师……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眼看上课预备铃就要响了，何仙姑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她无奈地挥了挥手，语气带着疲惫：“行了，大道理我就不多讲了。你们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敢无故迟到、上课开小差，我就直接联系你们家长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 两人如蒙大赦，连忙应声，声音细若蚊蝇。
“回去吧，准备上下一节课。”
何仙姑揉了揉眉心，感觉比跟同级别的修士打一架还累。
陈范星和苏灵赶紧鞠躬，然后逃也似的溜出了办公室，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何仙姑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感觉身心俱疲。
这班主任……真不是人干的活！尤其是摊上这么两个背景复杂、还不服管教的…… 她已经开始头疼未来三年的教学生涯了。
这才开学几天啊……就隐隐有成为刺头的征兆了……以后还得了？
何仙姑揉了揉太阳穴，得想想办法……找个机会跟她们家长沟通一下？不过太白星君和那个老头子……好像很不太好接触的样子……唉，头疼！
她甩甩头，暂时把烦恼抛开，移动鼠标，准备打开电脑，整理一下下节课要用的数学课件。
还是二次函数可爱一点……至少它们不会顶嘴也不会气人……
就在她刚点开ppt文件夹时，电脑屏幕的右下角，一个聊天软件的图标突然闪烁起来，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何仙姑瞥了一眼，是吕洞宾发来的消息。
这老吕，又有什么事？ 她随手点开对话框。
吕洞宾的头像是个仙风道骨、负剑而立的q版小人。消息内容很简短：
“仙姑，在忙吗？协会这边有个紧急任务，需要你这边协助处理一下，关于学校安全的。”
何仙姑皱了皱眉，学校安全？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她快速回复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包，外加一行字：
“不忙，刚训完学生。什么任务？你说。【微笑.jpg】”
吕洞宾回复得很快：“嗯，是关于刚才学校仓库区那边的一点……小状况。已经解决了，但需要你去收个尾，清理一下现场，别吓到学生。”
何仙姑心里“咯噔”一下，仓库区？刚才陈范星和苏灵鬼鬼祟祟的，不就是从那个方向回来的吗？她立刻追问道：
“仓库区？怎么回事？有校外人员闯入？严重吗？【疑惑.jpg】”
吕洞宾的消息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发来了一段让何仙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的话：
“情况不算太严重，但有点……特别。你们班那个陈范星同学，你还有印象吧？太白星君的徒弟。刚才在仓库那边，遇到了几个混沌真理教的邪教徒，发生了一点……冲突。不过她已经解决了，一共六个。你有空去处理一下现场，重点是那些……呃……教徒的遗体，小心别让其他学生看见，影响不好。”
何仙姑：“！！！！！！”
她拿着鼠标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把鼠标扔出去！
混沌真理教？！邪教徒？！
解决了六个？！
遗体？！需要处理？！
这一连串的信息，如同重磅炸弹，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开！
把她刚才那一套“修真无用论”、“知识改变命运”的苦口婆心，炸得粉碎！也把她对陈范星那个“社恐、呆萌、可能成绩不好但至少看起来安分”的初始印象，炸得灰飞烟灭！
解决了六个邪教徒？！就在学校仓库？！刚才？！
她想起刚才陈范星那副低眉顺眼、一问三不知的“鹌鹑”模样，再结合吕洞宾话里透露出的“解决了六个”的轻描淡写……那得是什么样的“解决”法？！
她虽然不知道混沌真理教又是哪里蹦出来的邪教，但敢来学校搞事的，绝对不是善茬！
何仙姑扶着额头，感觉一阵头晕。
我刚才……还在跟她讲要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手指有些颤抖地敲击键盘，回复吕洞宾：
“………………知道了。位置发我，我马上过去。【擦汗.jpg】”
放下鼠标，何仙姑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内心充满了无力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诞。
刺头？
她回想起自己几分钟前的担忧，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到极点的笑容。这哪是刺头啊……这分明是个人形凶器啊！
看来……以后对这丫头……得换一种管理方式了。
何仙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露出了无奈和头疼的表情。
至少……得先确保她别在学校里把天捅破了！
她拿起办公桌上的钥匙和一个小型储物袋，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数学课，看来得让课代表先安排自习了。
她得先去仓库……给那位“太白金星高徒”收拾一下烂摊子。
何仙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
早知道当年就不该答应吕洞宾来当这个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