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走在返回王府的路上,
他抬头望了望天,云层稀薄。
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
北州境内,加上青州府那些收编的土匪包工头爆肝修出来的路。
再加上那条还在向草原延伸的北元大道,林林总总加起来,还不到两千公里。
“还是太慢了,看来要加快一下进度。”
回到王府,踏入书房。苏晴鸢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卷账册,看得出神。旁边的小几上,林晴婉正烹着茶。
见到夏侯玄进来,林晴婉连忙起身,“王爷,您回来了。”
苏晴鸢也放下账册,轻声问道:“可是工坊区那边又有新的章程了?”
“一些小事,都安排妥当了。”
夏侯玄走到桌边坐下,接过林晴婉递来的茶,茶水的温度刚刚好。
苏晴鸢将账册合上,“我刚听钱掌柜派人来报,北元那边的两个部落首领,走的时候兴高采烈,还多带走了一倍的物资。”
“王爷这一手‘以工代赈’,再用利益捆绑,怕是要在北元草原上,埋下一颗比任何兵马都厉害的钉子。”
夏侯玄呷了口茶,看向窗外,“吴国使者出现在北元王庭,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所以,王爷才要打造陌刀,铸造重甲,还有水泥厂的仓库里……屯了那些东西?”
“王妃,就算没有这事,那些东西早晚还是会造的。”
“青州安林王氏你忘了?随着路越修越长,得罪的人也会越多,早晚会与那些盘根错节的门阀世家、皇亲国戚撞上。”
“到时,父皇不一定能够保我们,或者说,父皇能不能自保还是个问题。”
“而我们北州自身的实力,才是唯一能倚仗的东西。”
……
夏侯玄每日两点一线,不是在各个工坊巡视,便是在新兵营里查看进度。
北原县钢铁厂西侧的河边,数十架巨大的水力锻锤已经安装完毕。
水流被水渠引导,冲击着巨大的木制水轮,通过复杂的齿轮联动,带动重达千斤的铸铁巨锤,周而复始地抬起、落下。
“轰!轰!轰!”的巨响,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烧得通红的刀坯在铁锤下迸射出漫天火星,效率是纯靠人力挥锤的百倍不止。康铁整日守在这里,嗓子都喊哑了。
城西的工程兵团大营,新招募的陌刀手训练已经初见成效。
五千名身高体壮的汉子,赤着上身,在校场上进行着最严酷的体能训练。李虎亲自督训,吼声震天。
而在大营的另一角,五百名臂力过人的“投弹兵”,正对着远处划出的白线,一遍遍地投掷着同等重量的实心铁球。
.......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北齐都城。
北齐使团正使,萧律洪,带着五十万匹布和夏侯玄赠送的数十盒“薄礼”,回到了都城。
车队入城后,萧律洪直接回了府邸,并下令闭门谢客。
萧府内,他最宠爱的七夫人,正梨花带雨地抱怨着最近新得的蜀锦颜色不够鲜亮。
萧律洪挥退下人,神秘兮兮地从一个精致的木盒里,捧出了一面用锦布包裹的东西。
“爱妾,看看为夫给你带了什么宝贝。”
七夫人不情不愿地接过,当她解开锦布,看到那面足有一尺见方、边框雕花、镜面亮得晃眼的“琉璃镜”。
她怔怔地看着镜中人,那张熟悉的脸,连眼角那颗极小的痣都清晰无比。这比府里最好的铜镜,要清晰百倍千倍!
“老爷……这……这是何方神物?”
“此物,名曰琉璃镜。”
七夫人,抱着镜子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萧律洪又打开两个盒子,里面是晶莹剔透的小瓶,装着五颜六色的液体,还有一块块,散发着奇异香味的“香皂”。
“此为香水,滴上一滴,七日留香。此为香皂,沐浴之后,通体芬芳。”
消息不胫而走,整个萧府的后院炸开了锅。平日里争风吃醋的夫人们,第一次有了共同的目标,涌向七夫人的院子,只为能看一眼那神奇的镜子,闻一闻那醉人的香气。
几天后,吏部尚书夫人举办的宴会上,贵妇云集。
萧府的七夫人,成了全场的焦点。她只是不经意地用手帕擦了擦额角,一股若有似无的奇香便弥漫开来,引得周围的夫人们频频侧目。
坐在不远处的大将军陈武的夫人,周氏。凑过去,假意寒暄,打探到,那香味来自一种叫“香水”的东西,而萧夫人那光滑的手臂,则是用“香皂”洗出来的。
更让她抓狂的是,她听说萧府还有一面能清晰照出容颜的“琉璃镜”!
当晚,大将军府鸡飞狗跳。
“陈武!你这个废物!”周氏将一个名贵的瓷瓶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我跟了你十年!你看看人家萧律洪!一个酸儒,出使一趟,什么奇珍异宝都带回来了!你呢!你除了带一身的汗臭味和泥土味,还带回过什么!”
“你又发什么疯?一个文官,能跟我比?”
“比?你拿什么跟他比!人家有琉璃镜!有香水!有香皂!我呢?我有什么?我只有你这个莽夫!”
“我不管!明天!明天我就要看到那些东西!不然,我就回娘家!”
自那日宴会后,北齐都城的夜晚。各府的后院里,总有女人的哭闹,男人的咆哮和瓷器碎裂的脆响。
“听说了吗?李侍郎的夫人就因为没得到香水,已经三天没给李侍郎好脸色了。”茶楼酒肆间,这般流言已成了最新的谈资。
有价无市的局面,让这些“北州特产”的价格被黑市炒上了天。一瓶香水,甚至有人出价千两白银!
在这股狂潮的巅峰,萧律洪穿着崭新的朝服,走进了皇宫。
金銮殿上,北齐皇帝面色不善。
“萧爱卿,你此去北夏,可曾受辱?那五十万匹布,可曾如数带回?”
“回陛下,幸不辱命。北夏九皇子夏侯玄,虽年轻,却颇为恭顺知礼,五十万匹布已在国库交割。并未折辱我大齐国体。”
大将军陈武,出列道:“陛下,萧大人说得轻巧!那北夏九皇子,出了名的废物,他能如此轻易交出布匹?怕不是萧大人在边境受了什么委屈,不敢说吧!”
萧律洪躬身道:“陈将军多虑了。北州王对我大齐使团,礼遇有加。临行前,还特意赠送了些许北州土产,作为回礼。”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由太监呈上。
北齐皇帝狐疑地打开锦盒,镜面陡然映出殿顶的璀璨华盖,明光乍现,晃得他眯起了眼。
这镜子……竟能照出朕的春秋。北齐皇帝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这是何物?”
“回陛下,此乃琉璃镜。”
皇帝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整了整龙冠。
“好!好一个无价之宝!”皇帝抚掌大笑,“萧爱卿,你此行有功!赏!”
当晚,这面琉璃镜,被皇帝兴高采烈地赏赐给了最宠爱的云贵妃。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云贵妃得到琉璃镜的消息,在后宫传开。其他妃子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当夜便有数位嫔妃以头风、心悸等各种理由,哭哭啼啼地请求皇帝探望,或是连夜派人奔赴娘家求援。
风潮之下,整个北齐都城的权贵们,都快被自家后院的夫人们逼疯了。
北齐的商人们嗅到了商机,但通往北州的商路,要提防沿途的匪盗,更不知道那北州王到底是个什么脾性,有些胆大的,已经备好重金,悄然上路。
可那些被夫人们折磨得寝食难安的权贵,已经等不及了。
大将军府。
陈武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听着隔壁院子里夫人若有似无的抽泣声,已经三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他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秘密召来一位心腹,吩咐道:
“你,带上人,去一趟北州!不惜任何代价,给我把那三样鬼东西弄回来!越多越好!”
“还有,给我查清楚,那个北州王夏侯玄,到底想干什么!!”
......
千里之外的北州城,夏侯玄刚从北原县回来,换下一身沾了灰尘的常服,正准备去书房看看最新的工程报告。
一名王府亲卫从外面跑了进来。
“王爷!”
“何事慌张?”
“王爷,府外来了一队人马,自称来自夏都,为首之人……是禁军统领,周泰安周将军,说是有要事,求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