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行政楼的效率很高，就在王硕太主任召开全体大会的当天傍晚，那份备受瞩目的《全国新生精英交流赛校内选拔方案》便以电子和纸质形式，同步下发到了各个班级和社团负责人手中。
“星火”社团活动室内，窦章拿着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味的方案细则，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其中一页的关键条款上。
叶傲天翘着腿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一枚青玉棋子，神情平淡，似乎对细则并不在意。黎寒郁安静地擦拭着一把训练用的短刀，苏小焰则凑在窦章旁边，好奇地探头看着。
“选拔分为两个阶段，”窦章低声念着，“第一阶段，基础资格筛选。硬性要求：修为达到启灵境八层及以上，或拥有经学院认证的A级以上特殊实战异能、且在潜力评估中获‘优’评。”
他念到这里，停了下来。
苏小焰眨眨眼：“启灵境八层？除了我们四个，这一届新生里能达到的，恐怕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吧？基本都是那些超A级或者个别特别努力的A级。”
黎寒郁擦拭短刀的动作顿了顿，言简意赅：“嗯，不多。”
叶傲天嗤笑一声：“门槛而已，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妄想参赛。”
窦章没有接话，他的手指顺着名单往下滑。他们四人作为S级神眷者，修为早已突破炼气境，这第一条要求自然轻松越过。但……
他的目光停留在方案附录的“初步符合基础资格者参考名单”上。名单不长，大概只有二十来个名字，除了他们四个，其余的名字后面基本都标注着“超A级潜力”或“A级（特殊）”。而在名单的末尾，甚至有几个名字后面标注着“疑似隐藏实力，待核实”。
肖文的名字，并不在其中。
窦章对肖文的修为再清楚不过。这一个月来，肖文几乎将所有课余时间都泡在了蓝老的后山训练场，那股拼劲连他都感到动容。
在蓝老的残酷锤炼和肖文自己的疯狂努力下，他的进步堪称神速，尤其是对枪道的理解和身体的基础素质，简直脱胎换骨。
但修为境界的提升，需要时间积累和灵力水磨工夫的打磨，并非一蹴而就。据窦章所知，肖文目前应该刚稳固了启灵境六层不久，正在向第七层冲击。距离启灵境八层的硬性门槛，还差着整整两个小境界。
这差距，在一个月内跨越，对于没有特殊机缘或顶级资源堆砌的普通学生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更何况，肖文的异能评级只是A级的【青竹枪】，虽然经过蓝老调教，实战能力可能远超同级，但在学院的“特殊实战异能认证”和“潜力评估”体系中，能否拿到那个“优”评，变数太大。
“肖文他……”苏小焰也意识到了，小声说，“他的修为好像还不够吧？”
活动室内的气氛略微沉默了一下。
窦章放下手中的方案，轻轻吐了口气。他了解肖文，那家伙自尊心极强，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内心骄傲。如果因为修为门槛而连参赛的初步资格都无法获得，对他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
更何况，肖文如此拼命地跟着蓝老修炼，除了追求自身强大，内心深处何尝不是渴望着能与他们并肩站在更高的舞台上？
“他不是在跟着蓝老特训吗，效果怎么样，肖文的实战能力是否有了大的长进。”黎寒郁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算是客观评价。
“光有实战能力不够，”叶傲天放下棋子，语气依旧冷淡，但少了几分惯常的嘲讽，“规矩就是规矩，修为是硬指标。除非他能在这一周内连破两境，或者让学院那帮老古板认可他那‘A级【青竹枪】’的异能有什么逆天之处。”
窦章知道叶傲天说的是事实。学院的选拔方案白纸黑字，尤其这种全国性赛事，资格审查必然严格。
“我去找他。”窦章站起身，将方案细则收好。他需要和肖文谈谈，了解他现在的具体情况和蓝老那边的安排。也许蓝老有什么特殊的方法？或者，肖文自己已经有了打算？
无论如何，他不能看着兄弟被一道门槛拦住。如果规则之内无法解决，那就要想办法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为他创造机会——比如，那份“特殊实战异能认证”和“潜力评估”。
窦章走出活动室，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对肖文而言，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不仅仅是为了参赛资格，更是为了证明，即使起点不同，凭借努力与坚持，同样能闯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很快。
窦章在通往后山的那条小径上找到了肖文。
夕阳的余晖将少年的影子拖得很长。肖文刚从后山蓝老的专属训练场下来，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训练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明显比一个月前结实了许多的肌肉轮廓。
他肩上扛着那杆标志性的沉重黑枪，枪尖斜指地面，脚步略显虚浮，但脊背却挺得笔直，眼神里有一种经历过极度疲惫后的清澈与坚毅。
他看到迎面走来的窦章，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依旧爽朗，只是多了几分沉淀：“豆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窦章走到他面前，没有废话，直接将那份打印出来的选拔方案，翻到有硬性要求的那一页，递了过去。“看看这个。”
肖文把黑枪倚在路边一棵树上，用还算干净的手腕内侧蹭了蹭额头的汗，接过纸张，就着夕阳的光线仔细看了起来。当他看到“启灵境八层”那几个字时，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但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他快速扫完相关条款，把纸递还给窦章，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湿漉漉的短发，发出嘿嘿的笑声：“就这啊？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
窦章看着他，认真道：“你的修为……”
“我知道，”肖文打断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满不在乎，“启灵境六层，刚稳下来，离八层还差老远呢。”
他拿起水壶，仰头灌了几大口，然后用袖子抹了抹嘴，看向窦章，眼神里没有了刚才那一瞬的凝滞，反而透着一种罕见的、近乎通透的平静。
“豆哥，你别替我着急上火。”肖文笑了笑，拍了拍窦章的肩膀，手感坚实，“报名，我肯定会报的。蓝老说了，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去溜溜才知道。甭管最后能不能选上，能不能去成那个什么全国大赛，至少我得先有上去试试的胆儿和资格，对吧？”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被夕阳染红的山峦，声音低沉了一些，却带着一种扎实的力量感：
“这一个月，跟着蓝老摸爬滚打，除了身上多了几层皮，手上多了几层茧，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明白了些道理。”
他转过头，看着窦章，眼神明亮：
“蓝老总念叨一句话，‘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我以前总觉得这话虚，是老头儿忽悠我扎马步的。但现在我有点懂了。”
“我的起点是不如你们，天赋可能也就这样了。但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力量也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这次选拔，就算最后因为修为不够被刷下来了，我也不怨。那说明我攒的‘小流’还不够多，走的‘跬步’还不够稳，不够快。”
“但我不会停。”
肖文重新扛起那杆黑枪，枪身在他肩头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他脸上的疲惫依旧，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像被打磨过的粗粝岩石，在夕阳下泛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硬朗光泽。
“豆哥，你们放心往前冲，去拿最好的名次。”肖文笑着说，眼神坚定，“我呢，就在后面，按照我自己的节奏，一步一个脚印地追。这次追不上，就下次，下次不行，还有下下次。”
“总有一天，”他握紧了枪杆，指节泛白，声音斩钉截铁，“我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你们身边，跟你们一起打比赛！”
夕阳彻底沉入山后，天边只留下一抹绚烂的余烬。肖文的话，没有豪言壮语，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那是一种认清现实、接纳差距、却不改初衷、坚定向前的韧性。
窦章看着眼前仿佛脱胎换骨的兄弟，心中最后那点担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欣慰和信任。他点了点头，用力捶了一下肖文的胸口（手感确实厚实了不少）。
“好！那就说定了！报名别落下，后面的，各凭本事！”
“必须的！”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着宿舍区的灯光走去。一个月的特训，改变的不仅仅是肖文的肌肉和枪法，更淬炼了他的心性。通往强者的路从来不止一条，有人乘天风直上九天，也有人甘愿负重，脚踏实地，丈量山河。
肖文的选择，无疑属于后者。而这样的伙伴，往往更值得敬畏，也走得更加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