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笼罩着连绵的群山。陈九阴四人沿着崎岖的山道向西南疾行,身后是渐渐远去的藏身山坳。
柳明轩走在最前,虽然脚步略显虚浮,但腰背挺得笔直。他眉心的河伯印记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随着他每一次呼吸明灭闪烁,像是在向远方传递着某种信号。李玉柔紧随陈九阴身侧,不时担忧地看向两人——陈九阴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明亮了许多;柳明轩则每走一段就要停下来调息片刻,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还有三十里就到江边。”苏姑娘从前方探路返回,声音平静,“追兵距离我们约十里,分三路包抄,中路最快,约一个时辰就能赶上。”
“够用了。”陈九阴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玄冥令牌。令牌在他掌心微微发热,灰白与乌黑的光华流转不定。“我们不必真的到达江边,只要让追兵相信我们在往江边逃就行。”
他闭上眼睛,将魂力缓缓注入令牌。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引动其中浩瀚的神源之力,而是专注于令牌本身具备的“水元规则”特性。随着他的意念,令牌表面光华逐渐凝聚,化作一缕若有若无的淡蓝色气息,如同水汽般飘散开来。
这气息很快融入山林间的晨雾之中,向着西南方向缓缓弥漫。它所过之处,草木叶片上凝结的露珠似乎更加晶莹,空气中水汽也变得浓郁了几分。更重要的是,这气息中蕴含着一丝与河伯印记同源却更加纯粹的“水”之意境,足以干扰追兵的感知,让他们误判四人的真实位置和意图。
“好精妙的手段。”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能感觉到,陈九阴对令牌的运用比在沧澜江上时更加自如,虽然力量层次不高,但在精细操控上已有了质的提升。
“只是取巧罢了。”陈九阴收回令牌,脸色又白了一分。这种精细操控对魂力的消耗极大,若非这几日恢复了些许,根本做不到。“这气息能维持两个时辰,足够我们拉开距离,也足够让追兵和...河伯有所动作。”
四人继续前行,速度却悄然放慢。陈九阴不时停下来,以令牌在沿途留下一些细微的水元痕迹——一片叶子上凝结的异常露珠,一块岩石表面湿润的纹路,甚至是一缕飘散在空气中的、带着淡淡水腥的雾气。这些痕迹若有若无,却足以让追兵中的修士感应到,并确信他们是在仓皇逃向沧澜江。
一个时辰后,后方山林中传来了隐约的呼喝声和兵刃破空声。追兵已经接近。
“来了。”苏姑娘伏在一处高坡的灌木丛后,目光锐利如鹰,“中路约五十人,由三名修士带领,其中一人气息...应是那日江上逃脱的水师统领。”
陈九阴也看到了。那水师统领换了一身黑色劲装,脸上带着狰狞的伤疤,正是当日沧澜江上一战中被柳明轩所伤之人。此刻他眼中满是怨毒和杀意,正指挥着手下呈扇形展开搜索。
“按计划行事。”陈九阴低声道。
四人立刻分散。柳明轩和李玉柔继续向西南方向佯动,故意在一处溪流边留下明显的足迹和几片被剑气斩断的枝叶。陈九阴和苏姑娘则隐匿气息,绕向追兵的侧翼。
水师统领很快发现了溪流边的痕迹,狞笑一声:“就在前面!追!将军有令,生擒持令牌者,其余格杀勿论!”
五十余名黑衣士兵如狼似虎地扑向前方。三名修士各施手段,一人祭出一面铜镜,镜光扫过山林,试图锁定气息;一人双手掐诀,脚下泥土翻涌,化作数条土蛇向前游弋探查;另一人则取出一只木鸟,吹气后木鸟展翅飞起,在空中盘旋侦察。
就在大队人马即将越过一处狭窄山坳时,异变突生!
左侧山坡上,陈九阴的身影突然显现。他双手托着玄冥令牌,令牌光华大放,却不是攻击,而是引动了周围山林中早已被他暗中布下的水元气息!
“凝!”
一声低喝,山坳两侧的树木草丛间,那些被陈九阴刻意留下的水元痕迹同时亮起淡蓝色的微光。霎时间,整片区域的水汽仿佛活了过来,疯狂汇聚、凝结!不是形成水墙或水箭,而是化作无数细密到极致的“水雾之针”,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无声无息地射向山坳中的追兵!
这并非杀伤性法术,那些水针甚至无法刺破普通人的皮肤。但它们每一根都蕴含着陈九阴以令牌赋予的一丝“沉滞”和“迷幻”之意——这是他从玄冥令牌的水元规则中领悟出的新用法。
“小心!”那持镜修士最先察觉不对,铜镜一转,镜光扫向水雾。然而镜光所过之处,水雾只是稍稍消散,随即又迅速凝聚,速度丝毫不减。
下一刻,水雾之针笼罩了整个山坳。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冲在最前的十余名士兵突然感觉身体一沉,仿佛陷入了泥沼,每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更可怕的是,眼前景象开始扭曲变幻,熟悉的战友变成了狰狞的鬼影,平静的山林化作滔天血海。有人惊恐尖叫,有人挥刀乱砍,阵型瞬间大乱。
“是幻术!稳住心神!”水师统领怒吼,周身爆发出黑色煞气,将靠近的水雾震散。但普通士兵哪有这等修为,一个个陷入幻境无法自拔。
三名修士各施手段抵御。持镜修士镜光连闪,护住周身三丈;控土修士催动土蛇在周围盘旋,形成屏障;御鸟修士则指挥木鸟在头顶盘旋,洒下清光驱散幻雾。但这水雾之针绵绵不绝,且专攻神魂,三人也被牵制得手忙脚乱。
就在追兵陷入混乱之际,右侧山坡上,苏姑娘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她没有攻击那些陷入幻境的士兵,而是直扑三名修士中修为最弱的御鸟修士!
那人正全力催动木鸟对抗水雾,冷不防一道幽蓝指风无声无息袭向后心。他大惊失色,仓促间侧身避让,指风擦肩而过,带起一溜血花。然而苏姑娘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她身影一晃,已出现在那人左侧,五指如钩,直取其咽喉!
“救我!”御鸟修士惊恐大叫。
控土修士急忙催动土蛇来救,持镜修士也调转镜光射向苏姑娘。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陈九阴再次催动令牌!
这一次,他没有引动水汽,而是将魂力注入令牌,激发了其中一丝“镇压”的威能——这威能虽远不及神源珠的浩瀚,却带着玄冥水元规则的高位格压制!
嗡!
无形的威压以陈九阴为中心扩散开来。那控土修士催动的土蛇在威压下一滞,动作慢了半分;持镜修士的镜光也微微一颤,偏离了目标。就是这瞬息之差,苏姑娘的五指已扣住御鸟修士的咽喉,阴寒之力透体而入,封住了其周身要穴。
“撤!”苏姑娘低喝一声,提着瘫软的御鸟修士迅速后退,没入山林。
陈九阴也收起令牌,身形一晃,跟着苏姑娘向预定的汇合点掠去。山坳中的水雾失去了持续支撑,开始缓缓消散,但那些士兵仍深陷幻境,短时间内难以恢复。
“追!别让他们跑了!”水师统领气得七窍生烟,亲自带人冲出山坳。然而陈九阴二人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几缕淡淡的水汽痕迹指向西南。
这一番袭扰,虽未造成多大杀伤,却成功拖延了追兵近半个时辰,还生擒了一名修士。更重要的是,陈九阴对玄冥令牌的运用在实战中得到了验证——虽不能力敌,却可智取。
半个时辰后,四人在一处隐蔽的山洞汇合。那御鸟修士被苏姑娘封了修为,瘫坐在角落,面色灰败。
柳明轩和李玉柔也已返回。柳明轩的情况却有些不妙,方才激战中,他虽未直接出手,但眉心的河伯印记却异常活跃,青光闪烁不定,与丹田处的红鸾煞气隐隐冲突,让他痛苦不堪。
“必须尽快解决他身上的问题。”李玉柔扶着柳明轩坐下,眼中满是忧虑。
陈九阴走到那御鸟修士面前,沉声问道:“星煞将军为何对河伯和玄冥传承如此执着?你们所谓的‘将军计划’究竟是什么?”
那修士咬牙不答。
苏姑娘冷冷道:“我有十七种方法让人开口,你想试试第几种?”
修士面色一变,终于颤声道:“我...我说。将军想要的不只是河伯的力量,更是...沧澜江的水脉控制权。这些年战乱不断,江水泛滥,冤魂积聚,河伯借机壮大,已实际掌控了中游以下三百里江域。将军若要在此地立足,必须要么收服河伯,要么...取而代之。”
“所以他要千年血茯苓,是为了对付河伯?”陈九阴追问。
“是...也不是。”修士低声道,“血茯苓是药引,配合将军秘法,可炼制‘破煞丹’,能暂时压制河伯的阴煞之力。但将军真正想要的...是河伯水府中可能存在的上古水神遗宝。他怀疑河伯之所以能掌控江域,是因为得到了某位古神残留的权柄。”
陈九阴与苏姑娘对视一眼,心中明了。星煞将军果然也猜到了河伯与玄冥的关联。
“你们将军,可知河伯水府的具体位置?”陈九阴继续问。
修士摇头:“只知大致在江心深水区,具体位置被阴煞迷雾遮蔽,多次探查都无功而返。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将军近日得到一件宝物,或可破开迷雾...”
话音未落,山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
那修士脸色大变:“是追兵!他们用‘寻踪雀’找到了这里!”
几乎同时,柳明轩闷哼一声,眉心的河伯印记爆发出刺目青光,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双眼逐渐染上一层诡异的惨白。
“不好!”陈九阴猛地站起,“河伯...河伯在通过印记强行感应我们的位置!”
洞外,脚步声、呼喝声迅速逼近。洞内,柳明轩濒临失控。双重危机,瞬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