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音走出地下数据室的时候，脚步有点飘。
走廊的灯还亮着，照在她脸上暖暖的。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黑着，好像刚才那一幕太真实，又像一场梦。
她没回宿舍，转身去了实验室。
门没锁，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响声。
操作台上还放着谢停云用过的笔，旁边是那台主控机，屏幕已经暗了。
她走过去，手指无意识地碰了下电源键。
屏幕亮起，跳出一个未关闭的文件夹，标题是“旧物归档”。
她点开，里面是一堆扫描件。
有泛黄的病历单、护士交接班记录，还有一张合影照片。
照片像素很低，边缘模糊，像是从旧相册里翻拍下来的。
是一群穿校服的学生站在教学楼前，背景写着“临江附中医学实验班毕业留念”。
她一眼就看到了谢停云。
他站在后排角落，个子已经很高，穿着白色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不是看镜头，而是微微偏头，看向画面之外。
她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移过去。
就在照片最左边，靠近树影的地方，有一个背影。
很小的一个轮廓，只露出半截裙摆和一缕头发。
看不清脸，也看不出年纪，但站姿很轻，像是刚要走开的样子。
她的心跳慢了一拍。
这背影……怎么这么像自己？
她猛地想起十年前那天。
她穿的就是一条浅色裙子，脚上是小皮鞋。
她去接生病的姑妈，路过医院时看见一个男孩躺在走廊角落，才停下来。
可那时候没人拍照，也没人认识她。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的？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她盯着那道倩影，手指不自觉地卷着衣角。
门又被推开了。
谢停云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
他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后，没有说话，只是把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她没动，声音有点哑：“这张照片……哪来这张照片……哪来的？”
“老同学寄的。”他说，“他们整理毕业纪念册，顺便发给我一份。”
“那里面的人……”她顿了顿，“那个背影是谁？”
他低头看着屏幕，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伸手放大那部分图像，指着裙摆的一角：“你当时摔了一跤，裙子蹭到了墙灰。这个痕迹，我一直记得。”
她猛地抬头看他。
他看着她，声音很轻：“是你。十年前就是你。”
她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他继续说：“那天你走了以后，我让护士帮忙查监控。只找到三秒钟的画面。你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车开走了。后来我托人找学校监控，才发现你曾经来过我们附属中学——你是来送资料的。”
她愣住：“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在学生登记表上看到过你的名字。”他说，“虽然只停留了十分钟，但我记住了。”
她忽然觉得眼睛发热。
他抬手，把她的发带松了又系，动作很熟，像是做过很多次。
然后他掏出手机，打开相册。
里面全是她的照片。
有她在图书馆看书的侧脸，有她在操场跑步的背影，有她蹲在实验室门口喂猫的样子。
每张照片下面都标着日期，还有数字。
她认出来了——那些数字，是她系统里显示的“心动值”。
“你……什么时候开始拍的？”她问。
“第一次见你。”他说，“在校门口，你摔倒了，我捡起发带递给你。那时候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一张张翻过去。
有些照片她根本不记得，但他都存着。
连她感冒时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样子都有。
“这些……都是你偷拍的？”
“不是偷。”他说，“是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看着你了。”
她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
他把她转过来，让她面对自己。
他的手扶在她腰上，声音低下去：“姜晚音，我不是等了十年才遇见你。我是从十年前就开始守着你了。你每一次出现，我都记得。”
她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的手腕上那条黑曜石手链，内侧刻了一行小字。
她凑近看清楚。
“2013.03.15——第一次见你。”
那天，正是她给他盖毛衣的日子。
她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
他没擦，只是抱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我知道你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总怕配不上什么。可你不知道，你早就填满了我整个世界。”
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心跳的声音。
检测仪突然响了。
数值从0开始跳，一路飙升。
5，因为他靠近她。
8，因为他叫她名字。
12，因为他替她撩开耳边的碎发。
最后定格在100，直接爆表。
屏幕上弹出提示：【记忆碎片解锁中】。
新的画面开始播放。
还是那个雨夜。
医院走廊的灯一闪一闪。
她蹲在谢停云身边，一边咳嗽一边说：“哥哥别怕，我陪你。”
他迷迷糊糊睁眼，抓住她的手腕：“别走……太阳……”
她愣住：“你说什么？”
“你是我的……小太阳……”
画面到这里结束。
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他用指腹擦掉，动作轻得像怕弄疼她。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下：“你知道吗？我纹身那天就想好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我都要把你留在身边。”
她抬头看他，声音很轻：“那你现在做到了。”
“还不够。”他说，“我要你主动选择我。不是因为契约，不是因为系统，是因为你也舍不得我。”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他脖子。
他身体一僵，随即收紧手臂。
她把脸埋在他肩窝，闷闷地说：“我选你。从今天开始，一直选你。”
检测仪数值再次飙升，直接跳出显示范围。
门外传来敲门声。
周蔓蔓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那个……谢教授，陈浩说他恢复了十年前的监控音频，里面有句话特别清楚——‘等我长大，娶你’。”
屋里安静了几秒。
谢停云低头看姜晚音，嘴角扬起：“听见了吗？”
她红着脸点头。
“那句话。”他低声说，“我现在再说一遍。”
他把她抱紧，声音沉稳有力：“等我长大，娶你。这一次，你不准逃。”
她靠在他怀里，手指紧紧抓着他衣服。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等了十年，不怕再等一天。
可她不想让他等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睛：“我不逃了。你要是敢逃，我就追到天涯海角。”
他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
他低头吻她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停在唇上。
一个很轻的吻。
检测仪发出最后一声提示：【今日任务完成】。
门外，周蔓蔓听完里面动静，转身就跑。
她一边跑一边打电话：“陈浩！快！录音存好！这段剪辑发校园网能上热搜第一！”
屋内，谢停云放开姜晚音，却发现她没退后。
她还抓着他衣服，眼神有点晃。
“怎么了？”他问。
“心跳太快。”她说，“你能不能……别老让我的心跳失控？”
“不能。”他回答得干脆，“因为每次你心跳快，我都更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你爱我。”他说，“比你以为的，还要深。”
她脸一下子红透。
她想反驳，可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
他看着她，忽然说：“下周学院开放日，我要做一场公开演讲。”
“讲什么？”她问。
“讲c.w.计划。”他说，“也讲我和你的事。”
她愣住：“全部？”
“全部。”他点头，“包括你是怎么救我的，我是怎么找你的，还有……我们是怎么相爱的。”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检测仪滴滴响个不停。
她跳下实验台，拎起书包就往门口走。
“你去哪？”他在后面问。
“回家。”她说，“明天六点见。”
门关上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别忘了，我也要听你当众说那句话。”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片刻后，他转身回到主控台，点开一个新的文档。
标题写着：《关于爱情与神经信号同步性的临床观察》。
第一行写着：“研究对象：姜晚音。记录时间：从遇见她的第一天起，至今未断。”
他敲完这句话，抬头看了眼监控屏幕。
画面上，她正走过楼下路灯，脚步轻快。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云盘自动备份成功的提示。
所有照片，全部上传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