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撕裂天幕的声响愈发密集,苏莱曼一世的军队如同涨潮的黑海,一波波冲击着布达佩斯的防线。
奥斯曼士兵架起的重型火炮对准城墙缺口狂轰,砖石飞溅的碎屑混杂着士兵的惨叫,在空气中凝成令人窒息的血腥。
查理拄着长剑半跪城垛后,铠甲上的血痂与新渗的鲜血黏在一起,背部伤口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筋骨。
他望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眼中布满血丝——带来的两万雇佣兵早已折损大半,五万奥地利精锐也只剩不到两万,拉约什二世的匈牙利守军更是不足三千,个个带伤,却仍在挥舞着卷刃的刀剑拼死抵抗。
“陛下!东侧城墙塌了一段!敌军冲进来了!”一名卫兵浑身浴血跑来,话音未落便被一支流矢射穿胸膛,轰然倒地。
查理猛地起身,长剑直指东侧:“跟我来!堵住缺口!”他踉跄着冲过去,身后仅存的士兵们嘶吼着跟上,与涌入的奥斯曼军队撞在一起。
刀剑碰撞的脆响、骨骼断裂的闷哼、临死前的哀嚎交织,城墙上尸骸堆叠,鲜血顺着城砖缝隙汩汩流淌,汇成赤色的溪流。
医馆里,伊莎贝尔和玛丽正跪在满地伤员中忙碌。
断肢的士兵疼得浑身抽搐,腹腔中弹的战士气息奄奄,她们手中的布条换了一卷又一卷,烈酒早已用尽,只能用煮沸的井水冲洗伤口,每一次擦拭都伴随着伤员撕心裂肺的哭喊。
“伊莎贝尔,止血的布条不够了!”玛丽的手臂还缠着绷带,动作却丝毫不敢放缓,她看着眼前成片的伤兵,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还有好多百姓被困在城南,那里已经被敌军逼近了!”
伊莎贝尔抬头,透过医馆破损的窗户,能看到城南方向燃起的熊熊烈火,隐约传来妇女和孩童的哭喊。
她心中一紧,立刻起身:“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组织百姓撤离!”
两人冲出医馆,玛丽登上钟楼敲响警示钟,钟声急促而沉闷,穿透了炮火的轰鸣。
伊莎贝尔则带着几名幸存的医护兵和民夫,举着火把穿梭在街巷中:“大家快往城北撤!从密道出城!敌军已经进城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城中的百姓早已被战火吓得魂飞魄散,听到呼喊,纷纷扶老携幼冲出家门。
老人们拄着拐杖蹒跚奔跑,母亲们抱着啼哭的孩子拼命逃窜,年轻的男子则拿起锄头、菜刀,自发组成护卫队,掩护妇孺撤退。
“快!这边走!”玛丽指引着人群向城北密道移动,沿途不时有流矢飞过,一名孩童险些被射中,她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将孩子护在身下,自己的肩头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殿下!您受伤了!”一名民妇惊呼着想要为她包扎。
“别管我!先送孩子们走!”玛丽推开她,咬牙继续指引方向,汗水和血水顺着脸颊滑落,视线渐渐模糊,却依旧死死守住路口。
伊莎贝尔在街巷中来回奔走,将落单的百姓聚拢起来。
当她路过一间燃烧的小屋时,听到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不顾火势蔓延,冲进屋内将襁褓中的婴儿抱了出来。
火焰灼烧着她的头发和衣袖,她抱着婴儿冲出火海,后背传来阵阵灼痛,却紧紧将孩子护在怀中。
城北的密道狭窄而潮湿,百姓们排着长队艰难前行。
伊莎贝尔和玛丽守在密道入口,清点着撤离的人数,不时回头望向城中的方向——那里炮火依旧猛烈,查理和士兵们还在殊死奋战,为撤离争取时间。
“再快点!敌军离这里不远了!”伊莎贝尔对着密道里的人群喊道,声音因疲惫而沙哑。
她心中牵挂着查理,却知道此刻疏散百姓是重中之重,每多撤离一人,就少一分牺牲。
就在这时,几名奥斯曼士兵冲破了城北的临时防线,直奔密道入口而来。
“不好!”玛丽抽出腰间的匕首,挡在密道前,“伊莎贝尔,你带百姓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伊莎贝尔没有退缩,捡起地上的长矛:“我们一起!”
两人背靠背站在密道入口,面对冲来的敌军毫无惧色。玛丽的匕首精准刺向敌军的咽喉,伊莎贝尔的长矛也刺穿了一名士兵的胸膛。
她们虽是女子,却在战火中磨砺出钢铁般的意志,用柔弱的身躯为百姓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当最后一名百姓进入密道,伊莎贝尔和玛丽才顺着阶梯撤退,身后的街巷已被敌军占领,火光映红了夜空。
她们在密道中追上人群,看着百姓们惊魂未定的脸庞,心中满是沉重。
此刻的城墙上,查理的军队已被逼到绝境。
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冯·萨尔扎也已身负重伤,靠在城垛上喘息。
查理挥舞着长剑,剑刃上早已沾满鲜血,体力透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却依旧死死守住防线。
“陛下!百姓们已经撤离了!”一名士兵冲破重围跑来禀报。
查理心中一松,随即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他踉跄着扶住城垛,望着城外依旧汹涌的敌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知道,这场死守之战,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刻,而他们,已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