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沉默片刻,指着堡下那些相互倚靠着入睡的士兵:
“殿下请看,这些儿郎们从江南到塞北,从东海到西域,转战万里,血染征袍,为的是什么?”
他不等朱棣回答,继续道:“不是为了封侯拜将,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带着一身荣光,回到故乡告诉父老——这天下,终究是我们汉人的天下。”
朱棣握紧了酒壶,目光渐渐坚定。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冲破夜色,直入堡中。马上骑士浑身是血,几乎是滚落到朱棣面前:
“殿下!咸阳急报!秦军……秦军可能已经装备了新式火铳!”
朱棣和徐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风云际会,龙虎相逢。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逼近。
黎明前的黑暗中,一队特殊的车队正在官道上疾驰。车上覆盖着厚厚的油布,押运的士兵神情肃穆——那是从咸阳发出的第一批“大秦雷火铳”,正星夜运往北疆。
而在更遥远的西方,韩信站在嘉峪关城头,远眺着中原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寒夜中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张玉率领的五千精骑刚刚迂回到秦军粮道侧翼,还未来得及扎营,四周突然火把大亮。
“中计了!”张玉心头一沉,厉声喝道,“结圆阵!”
然而已经太晚了。
黑暗中传来一阵异样的铳声,比明军“洪武一式”更加沉闷,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力。铅弹破空的尖啸声中,冲在最前面的明军骑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连人带马轰然倒地。
“这是什么火器?”张玉瞳孔猛缩。他亲眼看见一枚铅弹竟连续击穿了两名骑兵的胸甲!
蒙毅的身影在火光中出现,他手中握着一支造型奇特的长铳,铳口还冒着青烟。
“张将军,”蒙毅冷笑道,“这份见面礼,可还满意?”
......
镇北堡内,朱棣猛地从榻上坐起,额角全是冷汗。他刚才梦见张玉浑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人!”他朝帐外喊道,“可有张玉的消息?”
亲卫还未回答,堡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浑身是血的骑兵滚落马背,嘶声喊道:
“殿下!我们中了埋伏!张将军……张将军他……”
朱棣的心沉了下去。
当幸存的残兵退回镇北堡时,天色已经微明。出征时的五千精骑,回来的不足八百,个个带伤。
“是新的火铳。”一个重伤的千户挣扎着汇报,“比我们的‘洪武一式’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弟兄们……根本冲不上去。”
徐达仔细检查着伤员身上的伤口,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不是普通的铅弹,弹孔更深,创面更整齐。”
他转向朱棣:“殿下,看来咸阳的‘大动静’,已经到了。”
......
秦军大营中,王贲抚摸着刚刚送到的“大秦雷火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传令下去,所有‘雷火铳’集中编为一军,由蒙毅统率。”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镇北堡的位置:
“明日拂晓,我要让徐达和朱棣,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雷霆之威!”
......
是夜,朱棣和徐达站在堡墙上,远眺着秦军营地异常频繁的调动。
“他们在准备总攻。”徐达沉声道。
朱棣沉默片刻,突然道:“魏国公,你带着主力后撤吧。”
徐达愕然转头。
“我是皇子,理当断后。”朱棣的声音很平静,“你带着火器营和精锐撤往居庸关,那里地势险要,可以……”
“殿下!”徐达打断他,花白的须发在夜风中颤动,“老臣受陛下重托,镇守北疆。今日若是弃堡而逃,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陛下?”
两人对视良久,朱棣突然笑了:“好!那我们就与镇北堡共存亡。”
......
黎明前的黑暗中,秦军阵地上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这一次,不再是零星的炮击,而是成千上万支“雷火铳”的齐射。
铅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镇北堡的城墙上,砖石飞溅,垛口崩塌。明军士兵甚至来不及反应,就成片地倒下。
“稳住!”朱棣挥舞长剑,格开飞来的碎石,“火器营还击!”
然而明军的“洪武一式”在射程和威力上已经完全被压制。铅弹打在秦军的盾阵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而秦军的还击却每一轮都能带走大片明军士兵的生命。
“这样下去不行!”徐达一把拉住想要亲自上阵的朱棣,“殿下,必须暂避锋芒!”
就在这时,一支流矢正中徐达肩头。老将军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魏国公!”朱棣急忙扶住他。
徐达咬牙折断箭杆,嘶声道:“殿下,老臣求你一件事——带着火器营后撤。这些精锐,是大明最后的希望了。”
朱棣还要再说,却被徐达坚决的目光阻止了。
......
正午时分,当秦军发动总攻时,镇北堡的抵抗明显减弱了。蒙毅率先登上城墙,却发现堡内已经空了大半。
“追!”王贲冷声道,“绝不能放虎归山。”
然而当他们追出三十里后,却在一条狭窄的山谷遭到了伏击。朱棣亲率残存的骑兵发起反冲锋,硬生生将秦军前锋击退。
“不必追了。”王贲望着山谷深处扬起的尘土,摆了摆手,“经此一役,徐达重伤,明军精锐折损近半,已经不足为虑。”
他转身望向南方,目光深邃:
“现在,该去会会那位燕王殿下了。”
残阳如血,照在朱棣满是烟尘的脸上。他回头望了一眼镇北堡方向,紧紧握住了拳头。
这一仗,他们输了。但他知道,战争还远未结束。
远在嘉峪关的韩信接到战报,轻轻敲着桌案:
“传令下去,三日后,兵发长安。”
镇北堡的烽烟尚未散尽,朱棣率领的残部已在暮色中急行三十里。伤兵的呻吟声、铠甲的碰撞声、马蹄踏过碎石的声响,交织成一支败军的哀曲。
“殿下,不能再走了。”副将指着路边一片丘陵,“将士们需要休整,伤兵更需要救治。”
朱棣勒住战马,回首望去。五千铁骑出征,如今跟随在身后的不足两千,人人带伤,个个狼狈。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被亲兵搀扶着的徐达身上——老将军肩头的箭伤虽已简单包扎,但苍白的脸色显示失血过多。
“就地扎营。”朱棣的声音沙哑,“派出斥候,十里警戒。”
残军很快在背风处搭建起简易营寨。当朱棣走进中军大帐时,徐达正强撑着病体,在油灯下研究地图。
“魏国公,你该休息。”朱棣按住他想要起身的动作。
徐达摇头,手指颤抖着点在地图上:“殿下请看,王贲既得新式火器,必不会给我们喘息之机。从此处往南,唯有居庸关可守。”
他的手指在居庸关的位置重重一顿:“但居庸关守军不过万余,若王贲全力来攻……”
帐内陷入沉默。良久,朱棣突然一拳砸在案几上:“难道真要一退再退?”
“不是退,是转进。”徐达抬起浑浊的双眼,“殿下,这一战我们虽败,但并非全无收获。”
他示意亲兵取来一个布包,里面赫然是几枚变形的铅弹:“这是从阵亡将士身上取出的。秦军新铳虽利,但装填缓慢,且准头欠佳,全靠齐射威力。”
朱棣仔细端详着铅弹,眼神渐渐明亮:“魏国公的意思是……”
“以空间换时间。”徐达的声音虽弱,却透着老将的智慧,“在运动中寻找战机。秦军火器笨重,利于守而不利于攻,只要我们……”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秦军前锋已至十里外!”
朱棣与徐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
“传令,一炷香后开拔。”朱棣沉声道,“伤兵先行,骑兵断后。”
当秦军的旗帜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明军已经再次开拔。蒙毅率领先锋追至营地,只看到尚未熄灭的篝火和满地狼藉。
“将军,追不追?”副将请示。
蒙毅望着南方扬起的尘土,冷笑一声:“穷寇莫追。传令回营,武安君自有安排。”
他弯腰拾起地上遗落的一支断箭,目光深邃:“朱棣,我们来日方长。”
......
是夜,朱棣大军退至一处河谷暂歇。伤兵营里哀声不绝,军医忙碌地处理着伤口。朱棣亲自巡视,在每个伤员面前驻足。
“殿下,”一个失去左臂的年轻士兵挣扎着想坐起来,“我们还能打回去吗?”
朱棣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坚定:“能。我向你保证。”
走出伤兵营时,徐达正在等他。老将军靠在一棵老树下,肩头的绷带渗着血迹。
“殿下可知今日之败,败在何处?”徐达突然问道。
朱棣沉默片刻:“败在轻敌,败在准备不足。”